可能碰到傅怀辞那些同事和出汗之间,他推开一楼的旋转门,选择了室内充足的冷气。
冷空气涌进领口,再顺着皮肤拂过全身,于周微仰着头,觉得自己被很好地拯救。
凉快下来,于周找了个没人的位置,坐下后有些无聊地看着电梯口。
电梯门开合两次,依旧没能看到想看到的人,于是他低着头开始检查起身上带着的证件。
材料从半年前开始陆陆续续地准备,早就收集充分,于周本可以在傅怀辞同意离婚的第二天就和他办理手续,但傅怀辞和他说忙,又拖了一个星期。
于周翻开结婚证,照片上的两人都穿着正式的,笔挺的西装,于周身上穿的那件,是登记前一天傅怀辞给他买的。
红底照,显得喜气洋洋,左侧的登记时间,是三年前的六月十九日,印象里很棒的一天,是连绵雨天后放晴的第一天,也是傅怀辞第一次接案子,并且胜诉的当天。
于周看着照片上傅怀辞嘴角的笑,看久了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以前他觉得这张照片好看,现在却觉得对方有点强颜欢笑的意思,但他又清楚,傅怀辞那天确实是开心的。
回忆得投入,面前不知什么时候多了双皮鞋,于周抬头,看见傅怀辞脸上的表情,眼神里没有笑意,嘴角没有扬起的弧度
于周想,现在的傅怀辞,对着自己好像已经不再开心了。
“开车了吗?”傅怀辞低头。
于周站起来,和他说:“没有开。”
傅怀辞注意到他手里拿着的证件,开口:“我也没开。”
于周看着外面的高温天气,听见傅怀辞宣布噩耗:“那走路去吧。”
民政局离这里一公里,于周拖着沉重的,不情愿的步子,走在傅怀辞身后。
傅怀辞回头时,对方正点开手机不知在操作什么,像是想转移炎热带来的不适。
但很困难,刚跨出玻璃门,热浪便席卷,于周今天穿了件T恤,已经热得厉害,他看向傅怀辞,今天应该开庭了,对方穿了衬衫,打了领带。
“你热不热啊?”于周站在门口的位置,后背还能感受到室内的凉气。
傅怀辞回头看他,于周不爱动,顶着这个天气,他愿意出门已经算是极限。
没一会儿,他的鼻尖和额头就变潮,发尾有些长,带着微微的卷,上回自己突发奇想拿剪刀剪短的刘海已经长到有些戳眼睛,特别是抬头时,没两下就要眨一下眼睛。
傅怀辞想到于周放在卧室的招财猫,觉得像那丑东西招手的频率。
“不热。”傅怀辞抬手撩开他的发尾。
于周还没有习惯和准前夫保持距离,没能躲开,甚至在对方抬手时,自己下意识抬起了头。
“不走吗?”傅怀辞问他。
于周看了眼时间,又看了眼马路。
“于周,”傅怀辞看着他,和他说了这几天以来最长的一句话,“你是不是不想离婚?”
于周愣了一下,认真地回答:“没有啊,我们不是已经说好了吗?”
傅怀辞看着他,像是要探寻些表情。
于周却看向他身后,接着像是突然松了口气。
傅怀辞跟着他的视线回头,马路牙子旁不知什么时候停了一辆出租车,看来刚才垂着眼问这问那的,大概率就是在拖延时间等车。
“我们打车去吧,快一些,”于周给出了一个两全其美的提议,并通知傅怀辞自己的状态,“我要热化掉了。”
果然,傅怀辞看着他,没有拒绝他完美的提议。
于周很满意,却对这样好说话的傅怀辞感到一点不适应,下一秒又意识到这很正常,因为早在答应离婚之前,傅怀辞和他就没什么话能说了。
*
民政局在快下班时,迎来了他们最后一单业务。
于周把自己的那本结婚证、两人的身份证、户口本依次递给工作人员,换来了一份崭新的离婚申请书。
于周看着纸上的空格数,推到傅怀辞面前,和他说:“你写吧。”
傅怀辞盯着这张纸看了两秒,没说话,低着头写起来。
于周在旁边看着他写,凑得近,下巴就要碰到他的肩膀,他看着傅怀辞对着离婚原因那一栏停顿了一下,好心提醒他:“我搜过了,这里可以写感情破裂。”
傅怀辞下笔的动作一顿,最后填了感情不合这四个字。
填完所有内容,于周签上自己的名字,又摁上自己的手印,接着工作人员递给他一张纸巾。
于周摇了一下头,和她说:“不用,我不哭。”
“给你擦手的。”工作人员笑了。
于周接过这张纸巾,烫手似的,撕了一半给傅怀辞。
纸巾从中间扯断,断口处一点都不整齐。
傅怀辞低着头仔细地擦着自己细长的手指,手背的青筋时隐时现,突然评价于周:“真是厉害。”
不是真的夸人,于周不理他。
检查完材料,没问题后工作人员问他们:“是考虑清楚要离婚了吗?”
于周点了头,和她说:“我考虑清楚了。”
工作人员看向另一位。
“清楚。”傅怀辞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