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溪沟村,仿佛是个要命的魔咒,紧紧圈住了王亚楠,她无论如何也逃脱不了,似乎注定要命丧于此。
大概是彻底绝望了,王亚楠被丢在公屋地上面对社员们的唾骂撕打时,已经不做抵抗了。
只咬紧牙关不说话,进行着无言的抗议,她不想随了牛有根的愿,哪怕她确实不知道孩子的下落,也不愿意明说出来给两家人一个痛快。
她现在这样,明显是看自己活命无望了,索性破罐子破摔,要带着牛家和梁家所有人的希望一起去死。
如果说从前的王亚楠还只是自私的话,那此时此刻的她无疑是恶毒的,这或许才是她最接近灵魂本质的,原原本本的嘴脸。
只是她这个样子无疑犯了众怒,生产队里多的是有儿有女当爹娘的社员,面对人贩子,他们可不会因为曾经一块儿上工干活儿当过同志,就手下留情。
“呸!烂货!破鞋!还当你是受害人……一个生产队的人都上赶着去找你,你咋能狠心干这事儿呢!”
“甭废话!撬开她的嘴!今天不把小凯娃的下落交代清楚,就一片片割她的肉!喂狗吃!”
“对!人贩子罪该万死!凭啥她的爹娘还能有工作?俺们要往上告!不公平!”
多亏了王亚楠平时上工时总炫耀自己在城里的优越生活,引得大家嫉妒怨恨,如今新仇旧恨加一块儿,逮到机会自然不能放过她那有工作的爹娘。
民心所向还是有些震慑力的,就见王亚楠身子抖了抖,明显害怕起来。
要说此时此刻她内心还惧怕着什么,那大概就是爸妈失去工作、一家子颜面扫地、众叛亲离,重新为温饱发愁了。
毕竟一直受宠着,王亚楠始终认为只要爸妈的工作还在,还有亲戚朋友愿意大开方便之门,那她哪怕犯了错误,短暂的进了学习班或是蹲了劳改,总有一天也还是能被救出来的。
毕竟瘦死骆驼比马大,再怎么样她也比乡下人要有前途些,人生的容错率也更高。
这是从出生开始就注定不公平的待遇,是命运给予自己的礼物,王亚楠始终不愿意认罪,固然有想要报复牛家和梁家的因素在,但最主要的还是心怀侥幸,盼着爸妈亲戚来救自己。
在这之前不能自乱阵脚,人已经卖了,能确定没有任何目击者,只要一天没有找到梁凯,自己的罪就不会定下。
到底读过书,智商在线的王亚楠确实不好被糊弄。
只用看王亚楠那死样子一眼,李祖富就知道她现在在想什么,不禁皱起眉头,焦急的看向村口的方向。
也不知道会计联络王亚楠爹娘那边的工作做的咋样了,这可真是急死人哩。
此刻的时间便是生命,梁凯的生命。
在这时候,独立的生产队就是一个小社会。
平日里队里小偷小摸的有;调戏妇女的有;道德败坏扒灰、偷嫂子的也有,社员们见多不怪,遇见了顶多叫骂调侃几句,捉住了就带到公屋去批斗教育一下。
都是熟人,也不是啥不得了的大事儿,差不多就得了呗,
多少年生产队里没出过人贩子了?就连大队长都快记不清了。
是以王亚楠被逮回来的消息刚传出去,那些手脚灵活还能拿得动刀的社员,基本上都来了。
不开玩笑,在和平年代攮人贩子一刀跟上战场砍了个鬼子一样光耀门楣,逮住人贩子救了人,更是族谱都能单开一页的英雄事迹。
对人贩子的深恶痛绝是可以超脱国界的,在拿孩子换钱的那一刻,王亚楠就已经不是大家伙儿的同胞同志了。
哪怕她这会儿嘴硬的很,依旧死咬着不肯承认自己的罪行,拒不交代梁凯的下落,可单看她那死出就知道这坏事儿是她干的铁定错不了。
也就只有她,才会在高度自治的大溪沟村犯了不能饶恕的罪过,却还抱着一丝渺茫的希望,以为不说话就没人能拿自己怎么样。
不得不说,她这辈子吃亏就吃亏在太过天真。
要不是王亚楠刚失踪时老牛家就报过公安,在人家名册上挂了个名儿,且又和孩子的失踪有关系,她早死八回了。
李祖富还盼着公安能来撬开王亚楠的嘴,拦着社员们只能文斗不能武斗,劝的十分辛苦。
好不容易,终于看见二狗那熊孩子出现在路口,李祖富心里的一颗大石头轰然落地,朝公屋里振臂一呼,喊道:
“大家安静!都安静!上头派下来的公安同志已经到了,人指定联系过另外两个犯罪嫌疑人,带着证据拿人来了,大家安静别激动!谁丢脸就扒谁屋顶!”
此话一出,喧闹的公屋瞬间安静,落针可闻。
不得不说老王队长干了这么多年的大队长,管了这么多年的人,智慧还是有的。
又学了一招的李祖富满意的点了点头,为了表示尊重,他潦草的披上一件蓑衣就冲进雨里,打算去迎接上头下来的公安同志。
毕竟为了自己生产队里的这两桩失踪案,人可没少下乡办事儿,花了大力气哩。
其实这时候的司法体系不算完善,所谓公安特派员也只是普通的政府工作者,要说他们对案件有多么上心,办案子时多么无私的费心卖力,那得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