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谁都听得出来这是句玩笑话,可王亚楠这时候就是只惊弓之鸟,草木皆兵,牛有根这句玩笑话可给她吓完了。
就连在大锅前忙碌的牛母也看出了不对劲儿来,皱眉问王亚楠:“你咋哩?肚子疼啊?可别矫情啊!告诉你,俺老牛家没有养姑奶奶的先例,你别以为肚里有货就能拿乔,老实干活!不然···一样不给你饭吃!”
如果王亚楠打从嫁进来就好端端的待在家里,老老实实干活,怀孕生孩子,那她的境遇倒也不至于这样。
可她不是个安分的,这一点恐怕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
但凡她想和牛有根过日子,就不能和那个蜕皮的蛤蟆精搅合的不清不楚,更不可能悄摸的跑回城去。
她这一趟回来没有人念着她的好,只因为大家都知道,如果不是肚子藏不住,牛家人这辈子都不可能再见到她。
想到这里,牛母最后一点儿好脸色也没有了,踢了王亚楠几脚把人赶去洗衣裳,啥时候饭好啥时候停下。
和梁凯的爹娘共处一室压力实在太大,王亚楠感觉自己胃疼的喘不过气来,一听婆婆要她走,她赶忙跳起来就往外跑,如蒙大赦。
牛母翻了个白眼,见状更觉得她不是个过日子的人,想方设法的偷奸耍滑。
“呸!造孽啊,早知道丑的也不省心就不省那钱哩!”
牛家庄是不好娶媳妇,可她们现在是大溪沟村社员了呀,黄花儿大闺女找不着,死了男人的小媳妇那不是一抓一大把。
当初这门儿婚事儿如今后悔的人可不止王亚楠一个。
看完热闹回去,差不多就到了吃饭的时候,秦小妹和方桂华说了一声,直接带丧彪回去了老钱家。
到家正好赶上大馒头出锅。
没有科技添加的年代,大馒头出锅说是麦香满院一点儿也不夸张,嗅着这代表幸福与富足的味道,秦小妹忍不住笑了起来,瞧着傻傻的。
“愣着干啥呀?拿着啃!屋里还有小咸菜儿,一会儿奶再给你炸个鸡蛋酱,沾菜吃。”钱老太见秦小妹进屋,顾不得烫,伸手进蒸笼里给她拿了个最大的白馍馍。
秦小妹欣然接过,坐在灶膛门口看着火啃,“奶用不着忙活,这大白馍,啃一口老香了,啥酱也用不上。”
这是实话,白馍馍浓郁甘甜的麦香,仅仅是原汁原味就已经是这年代极少的享受了,要不是老爷子老骥伏枥,连着卖了好几组炕柜出去,老太太还舍不得蒸大白馍改善生活呢。
毕竟就钱庆春那胃口,三合面儿的馒头都吃的人心疼。
父子俩今天在庄上干活,上回嘴欠招祸的老大娘家娶孙媳妇儿,要求全新的家具,得干好几天呢。
“应该快回来了吧,虽说主人家管饭,可到底没有家里吃的好,今天蒸了大白馍呐,你哥哥就是撑死见了这个也得再吃三个。”钱老太端起蒸笼开始炸酱。
有了大白馍,别的就简单了,炸点儿鸡蛋酱整点儿蘸酱菜和小咸菜就是美美的一餐。
正是吃各种野菜的好时候,家家餐桌上都少不了,老牛家今天吃的是高粱水饭和沾酱菜,野菜很鲜嫩,不过酱只是普通的大酱。
“吃饭吧,今天吃水饭,管饱。”牛母负责给家里人盛饭,严格的控制着量,干活下力的能多喝半碗,除此以外即使是怀孕的王亚楠也只能吃大半碗。
没有油水,单纯的高粱水饭即使能混个水饱,很快也会被消化掉,因此大家都很珍惜吃饭的机会。
出去冷静了一会儿重新再坐回餐桌上,王亚楠的心情已经平复的差不多了,特别是在看见饭菜时,那眼里贪婪的光几乎要化为实质。
哪怕只是没有油水的一顿饭,她也已经有日子没有享受过了。
分完了水饭,牛母刚坐下端起碗要吃,王亚楠就已经喝完了自己那份儿,站起来一抹嘴就要再添。
啪!狠狠一筷子打在王亚楠伸出来的爪子上,老牛头怒道:“还懂不懂规矩了?饭勺是你能碰的!嘴咋这么馋呐?滚一边儿去!”
怀孕了本来就馋,身体负荷大消耗也大,再加上赶路的这三天基本上水米不粘牙,王亚楠感觉自己现在能吃一头牛。
她刚才就看出来了,老牛家是不可能迁就自己,因为怀孕给自己优待的,拿乔只能招来打骂,可即便要干活,也得让人先把肚子填饱吧?
有些委屈,王亚楠小声嘟囔道:“我···我没吃饱···肚里的娃也饿····”
她想着肚里的毕竟是老牛家的种,咋也得顾着点儿,谁成想老牛头眼睛一吊,眉毛都竖起来了。
“吃饱?啥样家庭啊还让你吃饱?美的你!老子还想吃饱饭呐!最好是大白馍馍鸡蛋酱,敢想吗?哼~”
王亚楠这大着肚子回来的儿媳妇叫老牛家丢尽了脸面,不管是对她还是对她肚子里的娃,牛家人都不喜欢,她想借怀孕的势自然也借不到。
知道自己命苦摆脱不了老牛家,回不了城,可没想到这还怀着孕呢,就过这日子,王亚楠再也受不了了,丢下碗抹着眼泪跑了出去。
牛有根不嫌事大,还在后头喊:“你跑了最好别回来啊!”
“回来啦?再吃一口?今天有大白馍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