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坳里乱作一团。
受惊的马匹唏律律乱叫,冲入雨幕,四散奔逃。
“大家没事吧?起来,起来!”
火光闪烁,有个奇丑无比的女人冲了进来,闷雷似的大嗓门,震得山洞里的碎石淅沥嗦啰往下掉。
此女四十不到,身高过丈,头上挽了个发髻儿,斜插大白花。
三角脸,两腮无肉;扫帚眉,斜插双鬓;血盆口,吞天裂地。
正是左云寨死了的当家人、巴天虎的老婆裘九真。
丈夫出去找小叔子,七八天了,三十几个人出去,一匹马都没有回来。
昨天放出去的长哨回来禀报,说在囚云谷发现了大当家和弟兄们的尸骨,身上的肉快被秃鹫吃没了。
好不容易在树杈上捡到巴天虎的脑袋,头盖骨被老鹰啄成十七片。
抱着丈夫残缺不全的脑袋,裘九真吐血数升,召集百十个兄弟,发誓要找到杀害巴天虎的仇人,将他碎尸万段,剁成肉馅喂狗。
走到野狼谷附近,突降暴雨,众人安营扎寨,在山坳里歇息。
未曾想飞来横祸,被蹿进来的火球炸死三个人。
裘九真怎么可能咽得下这口气?
吩咐手下料理后事,她抓起两柄镔铁九棱杵,跨上大青骢追了出去。
“大嫂,雨大,您刚吐血,不能出去呀。”
任凭手下苦苦哀求,那女人就是不听,眨眼间冲上山顶,仿佛无头苍蝇,顺着山脊线策马狂奔。
真是无巧不成书,大雨忽然停了,月亮从拉丝云里露出小脸儿,崔平和赵元化哈哈大笑,收拾炮架往回走。
越过两条河,后面传来急促的马蹄声,吓得二人目瞪口呆。
这都将近丑时了,谁没事干,在深山老林里摸黑飙马?
“兀那前面的贼汉,给老娘站住!”
这一嗓子,不亚于晴天霹雳,恨不得把人的头盖骨掀开,往里面浇铁水,就跟敲皮鼓似的,嗵嗵嗵响个不停。
赵元化捂住心口,喷出口绿色的胆汁,久违的口吃病重新回来了:“什……什么……声声……音?”
“没事吧?老赵。”崔平赶忙牵住他的马缰。
后面的女人嘬口打了个呼哨。
崔平和赵元化骑过来的两匹马昂首奓蹄,将二人掀翻在地,迎着女人疾驰而去。
我勒个去,见了鬼。
发完牢骚,崔平意识到不对。
前天也是这样的情形,巴天虎的弟弟巴天雄,把他们的马骑走了,那些马认识旧主人。
不会是遇到左云寨的土匪了吧?
荒郊野岭,大伊万用得一个不剩,轰天雷没有带。
怎么办?
没等他和赵元化从地上爬起来,一匹青白杂色的高头大马出现在他们面前。
马上的女人奇丑无比。
犹如从坟墓里爬出来的狰狞女鬼,手里舞着两把黑不溜秋的铁棍,冷冷地望着他们。
“你……是何人?”许是受了赵元化的影响,从来没有磕巴过的崔平也染上了口吃的毛病。
他不自觉地吞了口唾沫,悄悄将赵元化挡到身后。
“方才那些火球,可是你等所为?”
女人的声音稍微收敛了一些,尽管如此,仍然震得二人肝胆乱颤。
崔平坐直身子,一只手伸到背后,悄悄捡了块石头藏在手里。
“什么火球?”
“是不是那些带响的?嘭,很响很响。”
该死的赵元化,突然不口吃了,崔平估计出了事,本来想斡旋几句,被他一语道破。
要想解释,已然不及,就见那丑女哇哇大叫,两根铁棍轻轻一磕,发出渗人的闷响。
随即举起右手,手里的镔铁九棱杵迎头砸落。
“喂,听我们解释,我们不是故意的,不知道山那边有人。”
崔平抱住赵元化,滚出三米远,堪堪避开丑女人的迎头一击。
铁杵击中的山石裂成数片,拳头大的碎石,噼里啪啦往外崩,弹中崔平的后背,火辣辣的疼。
那女人翻身下马,拎着镔铁杵继续攻击。
眼见着崔平和赵元化就要性命不保,一条白影疾射而至,用肩膀挡住丑女人下击的手臂。
只听得“砰”的一声,两条人影迅速分开。
“风大哥,你怎么来了?”
看清来人,崔平大惊失色。
来者非别,正是从县衙门出来,半路上遇到的白袍人风浪。
他此刻面色凝重,扎了个马步,悄悄用反手抵住背后的山石,勉强站直身子。
风浪并没有回答崔平的问话,而是将翻腾的热血强行咽回到肚子里。
装作云淡风轻的模样,指住丑女人哈哈大笑。
“丑妇竞簪花,花多映愈丑。兀那女子,莫不是左云寨内当家的吗?”
“呸。”
裘九真往地上啐了一口。
听说是左云寨的土匪,赵元化双目充血,牙齿咬得嘎嘣响。
那女人接着说:“装神弄鬼,能扛住老娘的肘击,算号人物。那口血还是吐出来吧,免得伤及肺腑。”
风浪仰天狂笑,扶住山石,往前走了几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