涅川郡主听着幔帐后头的哭声,思索了一会儿,笑着说道,“臣妾愚昧,实在不知。”
“这便是一直养在邵氏府上的那个孩子。”诸葛忆荪淡然地说道。
涅川郡主一听,瞬间慌了神,她虽然不在京师,可是两个儿子都留在京城,与她们夫妻二人平日里都有书信往来,因此她也知道那前些日子诸葛忆荪因为邵氏一族私藏睢阳王的孙儿一事被赶出京城、发放回原籍一事。
“邵氏的府上?可是住在京城西北辅兴坊、文宗朝邵太师的后人、前些日子被逐回博陵原籍的那个邵氏吗?”
“正是。”
“也就是说,这个孩子……”
“正是一直养在邵氏府上、睢阳王元沃的孙儿。”
涅川郡主的心里一沉,心想,果然是这个孩子,只是今日皇后将这个孩子抱到她的面前究竟是何意呢?
“他的父亲跟随元沃反叛,被擒获拘押,不久前与元沃一同被处决了,这孩子的母亲也被没入贱籍,成了官奴婢,发配到了河东,赐给随军的奴婢为妻,因为不堪劳苦,已经自尽了。这个孩子一直被养在邵氏的府上,如今已经一岁多了。”
涅川郡主听了这话,看着幔帐后面,虽然什么都看不到,可是仍旧想往那看一看,毕竟乳母怀中的那个稚童,是她的庶兄留在这世上唯一的血脉。
“皇后娘娘,这孩子是睢阳王……不,是大逆罪人元沃的后人,按例应该没入官中为奴,交由太常寺或是掖庭宫的宫婢抚养,可是为何会这坤仪宫,由八皇子的乳娘照看呢?”
“若是这孩子果真被没入了官中为奴,郡主难道舍得吗?”
涅川郡主一听,吓得后背冒出了一层冷汗,又定了定神说道,“娘娘容禀,元沃虽然是大逆罪人,可从私亲而言,是妾身的庶长兄,与妾身从小一起长大,这孩子既然是元沃的孙儿,便是妾身的侄孙儿,于私而言,妾身实在不忍心看着这孩子沦为奴婢,一辈子被人恣意驱使,这孩子也是妾身父亲唯一的曾孙儿,父亲老迈多病,若是知道自己的曾孙儿一出生就落到了这个下场,老人家的心里该会有多难过啊!可是大黎的法理与宫中的规矩在上,妾身纵然心有不忍,可是妾身与父亲身为宗亲,更要以身作则,不能不遵照宫中的规矩啊,谁让他的祖父犯下的是那样不可饶恕的大罪呢!”
涅川郡主一边说一边哭了起来。
“郡主莫要伤心,法理之外,尚有人情,今日我之所以让人将这孩子抱来,给郡主相看,就是为了给这孩子一个额外的出路。”
“娘娘的意思是……”
“本宫在朝中,为了震慑臣子、平衡朝局,也没少大兴株连之事,可是对大人也就罢了,对这样尚在襁褓的婴孩,实在心有不忍,说起来这个孩子又做错了什么呢?为何他祖父犯下的罪过,要他牺牲自己的一辈子来承受?这样对他而言,未免也太残酷了些,本宫也身为人母,将心比心,若当日败的不是高氏与元沃,而是本宫,那即将被人发卖处置的,就是我的一双儿女常佺与嘉梨,若是本宫的儿女因为我的罪过就要一生为奴为婢,本宫也于心难忍,因此决定赦免了这孩子的罪过,还他一个自由之身。郡主是他的祖姑,若是郡主愿意将他领回家中抚养,本宫愿意成人之美,将这孩子交由郡主,往后这孩子便不再是罪人元沃的后人,而是郡主的孩子。”
“臣妾……愿意替父亲、替不争气的兄长,多谢皇后娘娘的大恩。”涅川郡主说着,跪在地上叩头道。
“郡主快快请起。”
诸葛忆荪说着,让灵笳与滟笙将涅川郡主好生搀扶了起来。
“郡主请起,原本这孩子养在邵氏家族的府中,本宫也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将此事戳破的,可是后来却不得不如此,必须要处置了邵氏一族不可,郡主可知道为何吗?”
涅川郡主听了诸葛忆荪的话,其实心中已经猜到了三分,仍旧谦卑地问道,“妾身愚昧,不能知晓娘娘深意,恳请娘娘指教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