淼萍与漱络奉唐简卉的命令,捧着两个手炉、一件双肩绣着茱萸云纹的银鼠裘走了过来,唐简卉微微欠身行礼,又对祯嫔与敦嫔说道,
“如今冬日里风冷了,两位姐姐怎么还在这廊下穿风的地方做这些琐碎活计,只交给司衣房去做便是了,何苦两位姐姐亲自动手?即便是亲自动手,也该让丫头们预备几个手炉,若是被风吹着可怎么好?妹妹前些日子刚得了两个上好的玉川琮炉,给姐姐拿了来,正好用得上。还有这件茱萸云纹的银鼠裘,是给公主做的,公主穿上,在外头玩,风吹不着的。”
祯嫔与敦嫔也连忙称谢收下,只听唐简卉笑着说道,“祯嫔姐姐收下了我的东西,我也有一件东西,想求姐姐赏我。”
“妹妹这是哪里话?”祯嫔一听,实在有些恍神,心想,她如今得蒙圣眷,宫里的好东西积压如山,我这里还什么东西能入得了她的眼?实在古怪,定了定神笑着说道,“我宫里的东西都是些旧年时兴的粗陋之物,我倒是也想送给妹妹一些,只是担心入不了妹妹的眼,扫了妹妹的兴致,如今妹妹竟然不嫌弃,看中了我宫里的东西,妹妹只管说给我听,但凡妹妹看中的,我一定让人好生给妹妹取来,也正好在妹妹面前尽一尽心,不枉妹妹平日里对我们娘儿几个的好意。”
“姐姐客气,”唐简卉说道,“听说昔年,姐姐有一件月华色霜隐昙纹的麂皮雪绒大氅,妹妹正想要一件隐花暗纹的素色氅衣,谁知道今年司衣房新制的和内府局新贡的,都没有中意的,这氅衣也不曾见姐姐穿过,可是收在库房中?若是姐姐不爱穿,不如就赏了妹妹吧。”
“原来是这件氅衣啊,”祯嫔说道,“妹妹有所不知,这氅衣,原本是我要献给宋良人怀九皇子时的贺礼,谁知道皇后娘娘看了,说这氅衣霜隐昙花的暗纹不妥,还当着众人说我暗指宋良人昙花一现、无子而终,害得我在一众嫔妃宫女面前,受尽了凌辱,于是便让珪如将这氅衣收了起来,免得一看见它,再想起当年的事来。”
“哼,”唐简卉说道,“可见皇后娘娘这话不实,如今宋良人不仅生下了皇子,还晋升为婕妤了,这样的福气,我正想借一借,沾沾光呢,再说了,我不怕什么昙花一现、无子而终的花,人的际遇乃自身争取,或是由天注定,哪里是一件衣裳就可以左右的,姐姐既然封在库房中,实在可惜了这样好的衣裳,不如就送给妹妹吧。”
“妹妹不嫌弃,我一会儿就让莲汀从库房取出来,掸一掸灰,给妹妹好生送去,”祯嫔面带笑意地说道,“这氅衣是家姐外头得的,虽不是宫中所产,与上造的也不相上下了,即便是积压在库房里几年,用昙花油细细地借着炉火烘一烘,和新做的衣裳没甚分别的,也一定衬得起妹妹的品格。”
“如此,便多谢姐姐了。”唐简卉说道。
等唐简卉回宫之后,到了晚间,与元淮一同用过晚膳,劝说元淮将那几个罪人的首级取下,安抚宫人,只当是为她腹中的孩儿积福,元淮也答应着,让重昼等人的首级,只在内侍省、掖庭宫等处悬挂了十二日,就派人取了下来,被草草掩埋在宫人冢,唐简卉把珪如的话听在心里,又让僧侣超度了几人的亡灵一番,后宫之人看在眼中,这才安心许多,也不在背地中议论唐简卉。
过了两日,祯嫔身边的莲汀带着那月华色霜隐昙纹的麂皮雪绒大氅,好生送到了鸣鸾阁来,唐简卉谢过,让文笏招呼着莲汀到外间用茶,等莲汀走后,唐简卉看着那氅衣肩上的针脚,还是当初沅姑做的,触摸着那针脚,就好像又触摸到了沅姑的手一般,不禁垂下泪来,这泪流淌自情肠深处,无法止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