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依然记得,父亲和母亲在后来谈及长姐的转变时,流露出了深深的慰藉之情,他们觉得长姐变得更加沉稳、更加贤淑,这无疑是一件可喜可贺的佳事。然而,谢惊蛰对此却并未感到欣喜。
至少在过去,长姐总是洋溢着快乐的气息,仿佛世间没有任何烦恼能够困扰她。
但不知何时起,长姐似乎总是心事重重,仿佛有一副无形的锁链紧紧束缚着她,让她无法摆脱。
“看来裴缙霄在她面前似乎总是占不到上风。”谢惊蛰喃喃自语,但紧接着,他的脸上又浮现出了浓重的忧虑之色。
他能明显感觉到,长姐此刻正愤怒不已,但如果裴缙霄对她而言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人,她也不至于如此动怒。
一个令人难以置信的念头在他的脑海中闪过,谢惊蛰立刻给了自己一个耳光,他一定是想太多了。
争执似乎持续了许久,最终,谢茯苓下了逐客令。裴缙霄显得有些焦躁不安,“你答应我的手套呢?谢老将军的掌上明珠难道会食言而肥?”
暗处的两人不禁同时嘴角抽搐,他们对这位大理寺卿的无赖程度有了更深的认识——在争吵得如此激烈之际,竟然还好意思讨要手套?
“大人……平时并非如此。”凌蓟挺直腰杆说道,他的主子在想要某样东西时,通常是直接上手抢夺,只有在面对世子夫人时,才会稍微客气一些。
只见谢茯苓转身离开,片刻后便拿着一副手套丢到了裴缙霄的怀中,冷冷地道:“大人请便。”
这丫头,似乎越来越不懂得如何表达自己的情感了。
直到谢茯苓不再理会他,裴缙霄才自我安慰道:“好男不跟女斗,你说是不是?”
这时,凌蓟已经走到他身边,目光中透露出一丝深意。
“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那在下就直说了,大人以往从未如此畏缩不前。此次逍遥王妃竟敢在寺中动手,世子夫人——哦,不,谢姑娘,本就没有理由轻易妥协。”
在凌蓟看来,曹书绾不过损失了一条狗而已,这样的惩罚对她来说实在是太过轻了。
裴缙霄一声不吭,垂眸审视着这副手工粗糙的手套,半晌过后才缓缓开口。
“我仅仅是不愿意,在与她完婚之前,再惹出任何不必要的麻烦罢了。”
他已经渴望这一刻太久,裴缙霄首次感受到了惊惶的阴影,尽管他自信满满,没有任何力量能够阻挡他的决心。
然而,正因为曾经失去,多次错过,他对任何意外和风险都变得尤为敏感和排斥。
因此,这段日子里,他行事异常低调。
“我体内残留的最后一种毒素还未根除,虽然她的解药颇具神效,但也只是权宜之计,你能告诉我,我的五脏庙还能坚持多久?”
裴缙霄的嘴角微微上扬,流露出几丝忧郁。
他曾将生死置之度外,生活随性不拘,但如今,当梦想即将成真,他将心爱的人紧紧拥抱在怀中时,他开始拒绝屈服于命运的安排。
他渴望生命能够更加长久。
“但是,谢姑娘尚未应允大人的求婚啊。”凌蓟的话语如同冰水倾盆,浇在了裴缙霄的热情之上。
“大人难道不觉得,说服谢姑娘接受婚事,比抵挡逍遥王妃的阻挠更加艰难吗?”
一阵沉默后,裴缙霄冷冽的目光逼视着凌蓟,“你还是保持沉默吧。”
……
那一日,一辆朴素的马车缓缓穿梭在京城郊外的葱郁林中。
“本王这位友人性格孤僻,已经让多位名医束手无策,若有所冒犯,本王先代他向世子夫人道歉。”
当日的辛夷舍吾显得格外清雅脱俗,他似乎一大早就沐浴过,身上弥漫着淡淡的竹叶香气。
而坐在对面的谢茯苓依旧穿着素雅的窄袖裙衫,她的黑发未经任何点缀,仅在耳垂上悬挂着一对圆润的珍珠耳坠,显得她清丽脱俗,宛如一壶醇厚的香茶,令人回味无穷。
昨日辛夷舍吾在宫中的教习厅接郑姝芩回去时,特意等待谢茯苓,希望她能为一位长期卧病的朋友诊疗。
谢茯苓自然没有理由拒绝,“病者深受病痛折磨,难免心烦意乱,我们理应给予更多的关怀和谅解。”
辛夷舍吾深情地凝视着她那美丽的脸蛋,勾起一丝温柔的笑容,“感激不尽。”
眼前,一座被翠绿竹林环抱的小院映入眼帘,篱笆上爬满了碧绿的竹叶,在微风中轻轻摇曳,发出沙沙的响声。
谢茯苓缓缓抬头,目光凝神贯注地落在那笔力遒劲、气势恢宏的匾额之上。那“屠砦”二字如龙蛇盘踞,令她的瞳仁中闪过一丝惊鸿,“这字迹……难道那位王爷的知己,便是名满天下的书法巨匠屠先生?”
在她眸中闪现的惊异之色中,透出一抹尊敬,辛夷舍吾便在这微妙的神态变化中,含蓄地露出会心的微笑,“切莫让他目睹你这般神情,本王担心他会因之而过于自负。”
谢茯苓仍是困惑不解,直至庭院中传来的阵阵银铃般的娇笑将她从沉思中唤醒。
这位屠先生的真容,世间无人得见。关于他的传闻千奇百怪,有的人言之凿凿,称他年逾古稀,是一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