额头右侧的血管破裂了,鲜血从中涌出,很快便将这张尚算稚嫩的脸染成斑驳的画布。血迹顺流而下,将其平分,它的主人正用尽全力地尖叫,因此根本无暇他顾。
滚烫的血落进眼睛,淹没口鼻,继续向下,蜿蜒如河流,去往起伏不定的丘陵地带。它来到脖颈,而脖颈处也早有鼓起的青筋与血管等候多时。
血没过它们,肌肉绷紧了,抽搐不断,尖叫转变成为低沉的怒吼,令人不禁怀疑这声响到底源自何方——一个十二岁的孩子凭什么发出这种呼嚎?
其中没有爱,其中没有快乐,其中没有他这个年龄应有的单纯与天真,甚至就连因疼痛而诞生的兽性都并无多少
只有恨。是的,其中只有恨意。
那恨意压倒了一切,它让美好荡然无存,让一个孩子的神智成为最低贱、最可笑的荒诞之虚无,它仅仅只是仇恨而已,但它足以压倒一切。
它打败了这具身体的本能,吞没了它的智力、理性与感性,连灵魂也没有放过
它让这个孩子失心疯一般地咧开满是鲜血的嘴,露出咬烂的肉和血淋淋的舌头,然后狂笑出声。
它让第三军团的基因原体福格瑞姆颤抖着退后,直到脊背抵住墙壁,方才咽下一口混了鲜血的冰冷唾液。
“.就是这样。”
他艰难地发出声音,透过防弹玻璃看着那正绑在铁床上的孩子,痛苦地低语。
“他正在见我所见。”
是的,见他所见。
将时间倒回到七个小时以前,回到卡里尔·洛哈尔斯在福格瑞姆的家中将雅伊尔济尼奥·古兹曼召唤出的那一刻。
他们仅花了数分钟,便将为何召唤他,以及问题的严重程度彻底讲清,而医官则说,他需要样本与数据,如果可以的话,他希望能够亲眼观察那一刻。
于是福格瑞姆找来他的战团长索尔·塔维茨,并询问他,预备役的事是否有进展——他回答有——而后一个孩子便从地面飞起,乘坐着一架穿梭机直达云端,来到鹰之翼上。
他有一个很简单的名字,萨尔伦,由他的母亲所起。他的母亲来自一颗偏远的星球,在十三年前与他父亲相识并结婚,六年以前才抵达彻莫斯。
萨尔伦的父亲是一位枪炮中士,技能极其过硬。他出生在彻莫斯的第三城,年轻有为,相貌英俊,入伍后仅仅四年就取得晋升与专业上的认可,而后来到他与她妻子的真命之地服役
结婚两年后,父亲战死,星球毁灭,母亲辗转多处,遵循丈夫的遗愿和余荫来到了彻莫斯,而这颗星球毫无芥蒂地接纳了他们。
萨尔伦特殊的成长经历让他在学校与准军事训练中体现出非同一般的素质和意志力,由此被第三城的政府秘密部门放上了一份特殊的名单。
此名单每十年更新一次,各城皆有,它只会被交给索尔·塔维茨一人,而他将一一探访这些孩子
他接触他们,认识他们,与他们成为朋友,然后询问他们是否愿意加入第三军团——此时此刻,他也正站在那防弹玻璃的前方,望着内里那个正在经受折磨与痛苦的孩子,怔怔地出神。
他明白萨尔伦正在经历什么,以往,每个被他带来的孩子都曾在相似的铁床上被绑起,被剖开,然后流血、哀嚎、大笑。
从被植入基因种子的那一刻,他们就会开始做梦,那些梦来自福格瑞姆,来自一万年前。他们将看见一些他们不该看见的事,体会一些他们不应体会的剧痛。
他们的心灵还无法承受那种复杂的情绪,因此,如果他们能挺过这一遭,便会因剧烈的冲击而精神失常一段时间。
这或许是万千不幸中唯一的幸运,拜此所赐,第三军团的药剂师总算可以使用心理暗示和多种药剂来让他们被动地‘遗忘’那个可怕的梦境,来让他们保有理智与人格。
但代价是,其后的十八道手术不可再使用任何麻醉剂与止痛剂,一旦受到外力刺激而陷入深度昏迷或精神错乱的状态,这噩梦便将卷土重来。
为了撑过后续手术,预备役们甚至必须在帝子们的手下严格地度过额外的两年时光,用以打磨身体,熬煎体力。但是,就算是这样,也不能保证他们可以挺过全部的手术流程
索尔·塔维茨闭上眼睛,和他的原体一样,后退了几步,直到远离这防弹玻璃,才低下头来呼吸几口空气,犹如一个溺水之人。
几分钟后,萨尔伦平静了下来。他浑身上下满是鲜血与汗液,肌肉正在痉挛。因过度的挣扎与他根本无法控制的抽搐,他身上的许多血管都已爆开,鲜血仍在滴滴答答地淌。
一只戴着医用手套的手从一旁伸出,轻柔地抬起了他的头,铁床旁的机械臂自动移来,喷出消毒药剂,伤口缝合随后开始。
施术者很小心,很细致,也很专业。手中钢针以他的前辈、同僚或后辈绝不会有的温和力度刺入了男孩的血肉,将缝合线带入其中,而后甚至不忘将血污一并擦拭干净。
他花了两分钟,便将萨尔伦身上的伤口彻底缝合完毕,随后又为他换上一袋新的血浆与营养合剂,脱下手套,走过消毒阀门,这才离开室内,来到防弹玻璃之外。
“情况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