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冷,是方明现在唯一的两种感觉,若不是这两种感觉,他甚至都不确定自己是否还活着。
方明的后脑勺就仿佛是被人用铁锤猛地一砸,整个脑袋都嗡嗡得疼着。
身上的寒冷不断刺激着他的每一个细胞,就像是被人扒光了衣服、赤膊扔进了数九寒天的冰窟里一般。
“这是在哪儿?我还活着?”
揉着眼睛从地上缓慢地坐了起来,方明才发现,自己现在依然在屋子中间躺着。
一回想起那老妖婆令人毛骨悚然的恐怖形象;时而刺耳尖锐时而沙哑干瘪的声音;浓郁到快要凝成实体的阴气,方明不禁打了个冷战。
再环顾四周,已是日出东方,朝阳洒在了方明的脸上,让他生出了一股劫后余生的狂喜。
冷静下来后,他慌忙地在四周寻找起了师父给的罗盘,虽然算不上顶级的法器,可那罗盘跟了自己许久早已用顺了手,实在舍不得抛弃。(其实最关键的是它体积小,不怕被万恶的教导主任查到)。
终于,在屋子的另一边,方明发现了他的宝贝。
那面罗盘正安静地躺在那里,好像昨晚上用聚气符咒、调虎离山的计谋从未发生过一般。
“九哥,九哥!怎么回事?我怎么在这儿,我明明记得昨晚上你给我画了符咒,我就差一步便能逃出去,结果撞上了那女鬼,怎么现在我又回到了这屋子里面?”
方明急切地想要弄清楚昨晚究竟发生了什么,不停地向旁边的柳木娃娃连续逼问着。
“咦,天亮啦?”九哥好像刚睡醒的活人一样迷迷糊糊地回答道。
“你在说什么胡话啊,昨晚上难道把你给吓傻了?你扔出去那罗盘以后就吓得不敢动了,在那墙边趴了一个晚上。
还以为你想了个多好的计策呢,结果临了临了不敢干了,后来幸亏那织阴婆一晚上守着罗盘没动,所以才让你睡了个安稳觉!”
乱了,全乱了。
就像是有人把擀面杖捅进了方明的脑子里,然后翻来覆去、使劲儿地搅合了一顿。
他甚至怀疑是自己的记忆错乱,自己脑海中,昨天逃出了院子以后的所有事情,都不过是在地上趴着睡着以后的梦罢了。
方明抬起手腕,扫了一眼手表,六点五十左右,这个点班主任已经快要到校晨检了。
顾不得思考那么多,他赶快把身上披着的校服拿了下来,手忙脚乱地将上面画着的隐气符咒给擦掉,转头就向着自行车狂奔而去。
一路上还不停地复盘着昨晚的一切,好像拼尽全力要找出一个令自己满意的真相。
而九哥在临出门的时候,意味深长地回头看了一眼。
好像昨晚那骇人的织阴婆就躲藏在阴暗的角落里,远远地和九哥相视一笑,便纯粹隐去了身形。
绚烂的朝阳,给清早的县城,披上了一层金黄的薄纱。
昨夜的一场大雨,好像将这小小县城的一切都洗刷了个干干净净。
空气里是一种独特而又淡雅的芬芳,这味道不疾不徐,像是泥土、薄雾、树木的气味混杂在了一起。
无论你身在何处,一旦吸入了这种味道,就好像站在了县城的街道旁,甚至耳畔还传来了清早街上小商贩的叫卖声;眼底浮现出了金黄灿烂的朝阳下,包子铺门口蒸腾而起的水汽。
这种感觉,就叫县城,一种根植于许多人内心深处,无法准确地用语言、乃至任何一种修辞所描述的情感。
和许多人对许多事情的感觉一样,它不能被定义,错过了就是错过了,我们只能用各种场景、意象来尽可能地堆砌出最符合某个人内心对县城的印象。
七点不到,街上暂且还没有那么多匆匆忙忙赶着上班的车辆。
方明猛蹬着他的破烂自行车,扭过头去询问着九哥:“完了,最要紧的忘了!昨晚上我妈肯定找我找疯了!”
“嗨,看把你急得,昨晚上我倒借隔壁那老大爷的身子给你妈打过电话了,说晚上就在同学家了,让她别等你了,放心吧。”
即使是九哥也不敢硬扛清晨的太阳,在柳木娃娃里躲避着阳气的灼烤轻描淡写地说道。
“早说嘛,你可真是我最好的九……不对!你又上别人身了?”
方明刚缓了一口气,又因为九哥未经他的允许随意上身的行为而气得不轻。
“说了多少遍了,普通人能经得住你那么折腾吗?”
原来,九哥是以“阴身”的形态存在的。
阴身,是专业的术语,世人因为不晓得具体情况而又盲目地称之为“魂魄”、“鬼魂”等等。人有三魂七魄,又有血肉之躯,合二为一便为“阳身”,而阴阳二气孰高孰低,便是判断阴身阳身的最简单、最直接的办法。
但大千世界,也有许多独特的存在,他们以“念”而生,依“念”而存,无法单纯地用阴阳二气去概括总结,这里暂且按下不表。
单说这九哥,昨夜为了方明,以阴身的形态去强行将某个人的魂魄逼出体外,从而挤占其的肉身,在民间传闻里被称为“上身”。
可这上身的条件也极为苛刻。
首先要这阳身受到刺激,无论是惊吓、悲伤、劳累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