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炷香后,夏长青就拿着夹板和医药等物赶到了乾清宫东厢房。
“李嬷嬷,我来给明姑娘治伤。”夏长青对门口守着的李嬷嬷说。
李嬷嬷浅笑:“夏太医请进。”
说着就打开了内屋的门,做请状示意他进去。
夏长青凭空升起些踌躇,迟疑道:“嬷嬷,这不合规矩吧?”
宫规规定,大周朝后妃凡是需男太医问诊,必须有侍从在侧,不得单独共处一室。
虽说他已经年逾五十,就算是让他行不轨之事都心有余而力不足。
但也不能不遵守宫规啊。
“夏太医您误会了。”
“明姑娘的早膳还在小厨房温着,奴婢去拿来就进去,最迟不过一刻钟就回来。”
“这大门不关,门外都是侍从,夏太医只管放心。”李嬷嬷笑意不变。
夏长青回身看看大敞着的外门,又看看内屋门,不过方寸之距,犹豫片刻,才点头。
“好,还劳烦嬷嬷早点回来。”夏长青拱手说道。
李嬷嬷立即回了一礼,便转身出门。
“呼——”夏长青长呼一口气,做足了心理准备才推开内屋门进去。
只是刚进去便呆住了。
明姑娘仍然穿着昨晚的寝衣,衣领微微松散甚至露出一角肚兜的赤金滚边纹路。
躺坐在床上,乌发红唇、眉目清明,正直勾勾地看着他。
吓得他赶忙把门关上,生怕外面的侍从看到一星半点儿他和明姑娘如此在内屋。
反应过来后,又迅速想把门打开。
“夏太医。”
手刚刚扶在门上,就被明姑娘的声音遏住了。
这软绵绵的语调,让他冷汗都冒出来了。
“明姑娘,微臣先从外屋等候片刻再入内。”
“夏太医,我只是身体不适不便行动,故而如此。”
“你进来又出去,是不是不太妥当?”明媚儿好整以暇地看着他,语气不变。
夏长青心跳砰砰响,第一次觉得女子柔软的声音也像一把利刃。
他刚进来又匆匆出去…侍从看见会如何说?
可若是他留在这屋里给明姑娘看病,她只需一声高呼,便能让他万劫不复。
“明姑娘,微臣只是一介老朽,不过几年便要告老还乡,实在是…不想卷入后宫争斗。”
“微臣家有七十岁老母,下有…”
夏长青直接跪在地上磕头,说话之间甚至开始哽咽,还用宽大衣袖来拂面,有无尽的委屈要诉说。
“咳咳…”明媚儿咳嗽两声,打断了夏长青的诉苦。
“夏太医,我会为你向陛下多要些赏赐的。”
“现在可以给我治伤了吗?”
“我的手,很痛。”她眼圈一转,也红了。
夏长青看明媚儿不吃这一套,只能不甘心地从地上起来,宽大衣袖放下来时,脸上也没有一滴泪。
“微臣得罪了。”
夏长青上前,拿出脉枕放在床沿上,示意明媚儿伸出手来诊脉。
“夏太医,你说,我的眼疾还能好吗?”明媚儿的视线从脉枕上,缓缓移动到他脸上。
双眸对视。
夏太医诊脉的手一个哆嗦。
“明姑娘只是暂时性失明,很快就会好的。”
“啪——”
明媚儿忍着痛,反手握住了夏长青的手,惊得夏长青把脉枕摔下床。
“那就多谢夏太医了。”
她牢牢抓住夏长青想要往回缩的手,眼圈更红。
“若不是你,我恐怕余生都要在黑暗中度过了。”
“你放心,我会在陛下面前为你说话的。”
夏长青跪如针毡,想努力把手抽回来,又怕激怒明媚儿。
她话里的威胁太重了,他不敢冒一丝风险。
闹到陛下面前,他绝对是死路一条。
现在他终于体会到什么叫做骑虎难下。
“多谢明姑娘,微臣自会为你好好治疗。”
夏长青擦擦额头的汗。
明媚儿唇边勾起一抹笑意,松开手,又捞起脉枕放好。
“诊脉吧。”
“姑娘吃坏了东西,精心调养治疗和眼疾一般,不出一月便好…”夏长青说着半真半假的话。
偷偷打量着明媚儿微阖的双眸,斟酌片刻。
又道:“只是姑娘身有隐疾,恐对子嗣不利,是否要微臣暗中开些药来调理?”
明媚儿睁开眸子盯着他的眼睛。
唇边的笑意消散。
“不该你做的事情,少管。”
“是,姑娘。”夏长青赶忙敛下神色,抖着手把脉枕收了。
又拿出夹板等物,恭恭敬敬把明媚儿手上的伤处理好。
“姑娘切记不可活动过大,骨裂之伤难愈,若是恢复不好,恐有后遗症。”夏长青出于医者本能嘱托着。
可是一看到明媚儿手上青紫交加的伤痕,又把后面叮嘱的话都咽下去了。
明姑娘受刑后宫皆知已有半月,如今伤势还这么严重…
十几岁,是个狠角。
“咚咚咚——”
“姑娘,早膳拿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