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阳侯府以武发家、荣耀,昔日那几位老侯爷都身正廉洁,在沙场挥洒热血,所以内宅阴私极少。
直到陆祈年他爹这一代,陆府内宅的勾心斗角叫人咋舌。
陆府瞒得紧,虽然传扬出去的不多,但前世顾辞寒和曲清如回侯府后,隐约还是捕风捉影到一些的。譬如陆母怀过不止一胎,也生过不止一个,但好好活下来的只有一个。
据说陆家老太爷临死前,噙着泪连连痛呼:陆家败矣,陆家败矣!
老侯爷痛定思痛,定下一个规矩:陆家儿郎,纳妾不许超过两个。
其实老侯爷只有一个妾,老太爷甚至一个妾室都没有,彼时陆恪却有五个妾室——不包括此前已经丧命的两个,以及曾经养过的外室们。
陆祈年如今已经有了唐沐瑶,便只能再纳一个了。
以陆母的要求,妖艳不守规矩的,定是不能入侯府的;可样貌不出挑的,陆祈年又绝对瞧不上。所以给陆祈年纳妾,可不是容易的事。
曲清如不愿浪费神重新找一个陆母和陆祈年都满意的,还是张窈最合适不过。
不过,张窈毕竟是良家女子,曲清如只能想法子让张家提前几个月带她入京。
与灯火通明的霜华院相比,瑶光阁冷冷清清,灯也只亮了那么两三盏。
陆祈年主仆走进院子半晌,都没个人出来伺候。
云禾高声唤道:“人呢?”
须臾,海棠听到动静,先出来看了看。
见陆祈年过来,她十分欢喜,殷勤地上前伺候:“大爷今晚可是要宿在瑶光阁?”
落后一步的青莲见陆祈年颔首,又默默退回了自己屋里。
少顷,她换了一身艳丽的衣裳,重新出现在陆祈年跟前,抢着帮他铺床铺。
她刚弯下腰要碰被褥,云禾冷冰冰地斥道:“大爷的床铺,何时轮到你们来铺了?”
青莲的搔首弄姿,她一眼便看穿了。
照顾陆祈年的丫鬟多了,但是只有她和疏桐开过脸,便是因为陆母看重她们俩的老实本分,从不作妖。
对于青莲这种别有居心的,不等陆祈年开口,她们便会先行料理。
青莲被云禾斥得面红耳赤。
不等她离开,疏桐便利落地脱了鞋,先帮陆祈年暖起了床褥。
青莲见她们俩不争不抢、轻车熟路,小脸白了白。
她默默瞥了一眼云禾的脸,又看看疏桐的容貌,心头一阵阵发凉。
她比海棠好看一点,却远不如她们两个。
她和海棠如今在陆府很尴尬,没有主心骨,也没有主子愿意要她们。原本在唐沐瑶身边贴身伺候,别提多体面了,每日吃吃喝喝,和半个主子没什么区别。
如今日日在瑶光阁扫洒、浆洗……什么脏活累活全要自己干。
再不寻找出路,她们这辈子就完了。
可眼下,帮大爷暖被窝的奢望都破灭了。
如果唐姨娘能回来就好了。
接连几日,在顾辞寒的出谋划策下,陆祈年对曲清如的示好全以失败告终。
他以为大家闺秀皆不爱黄白之物,毕竟庸俗。
所以他送了两首绞尽脑汁做出来的诗,一盘亲手做得半生不熟的菜肴,几句不曾到点子上的关心,还有日日一束亲手插的不甚美丽的鲜花……
没有一样送到曲清如的心坎上。
她觉得陆祈年纯粹是在羞辱她。
宠溺唐沐瑶时,什么好的贵的都往瑶光阁里送,轮到她,却都是些不值钱的玩意儿。倘若真想跟她和好,还不如日日一张五十两一百两的银票呢。
于是,在顾辞寒的帮助下,曲清如对陆祈年的观感越来越差。
陆祈年也觉得她难伺候。
每每受挫,他难免就会想起唐沐瑶的好来……
竹溪村,江绾从嫁妆铺子支取的银子,很快便见了底。
前世能证明顾辞寒是真世子的人证,都是瑾王翻出来的,他财大势大尚且找了许久,以江绾如今的能耐,只怕顾辞寒三元及第前,她都翻不出半点水花。
她等不了那么久,舒坦了一些日子,她再也不愿意回到做牛做马的日子。
如今瑾王和侯府还没有仇怨,她做不到让瑾王帮忙找人;她找到王妈妈支取银子那日,便让王妈妈帮忙打听三个人证,至今没有半分进展。
琢磨了多日,她忽然便想到了唐沐瑶。
这个前世让她痛恨不已的女子,如今成了她唯一的希望。
唐沐瑶和陆祈年一直很亲近,极可能知道些线索。
四处打听之下,她找去了清露庵,捐了十两香火钱后,得以见到了唐沐瑶。
看到唐沐瑶那一刹,她惊得倒抽了一口气。
唐沐瑶饶是家道中落后,依旧能做到十指不沾阳春水。可眼下,她指头皱巴巴的,每只手都鼓了个大水泡,鬓边的青丝汗湿在脸上,红唇干裂,俨然是喝水极少。
唐沐瑶一看到江绾,便激动地跪了下去,一路跪爬到她跟前:“大奶奶,放我回去吧,我什么都愿意为你做!大奶奶,我什么都听你的,我错了!求求你了!”
唐沐瑶根本看不出眼前这人和曲清如有什么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