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渊是由武阳侯亲自送出府的。
内宅隐私被一个外人洞悉,总归是不光彩的。
武阳侯搓了会儿手,挠了会儿脑袋,嘴巴嗫嚅了数次,最后支支吾吾道:“楚大夫光风霁月,呵呵。”
楚渊含笑摆手:“侯爷谬赞了。”
除了皇宫,京城有头有脸的府邸他几乎都去看诊过。论阴私,他碰到过背伦的,婆母不满儿媳霸占儿子而害得儿媳落胎的,男子不育却子女满堂的……武阳侯府这一出,可谓小巫见大巫。
“侯爷放心,长公主偶感风寒久治不愈,我这才过来施诊的。”
武阳侯知道他明了自己的担忧,这才放了心:“楚家人非但医术卓绝,品性亦高风亮节!”
楚渊的笑容淡了下去。
楚家曾出过一个异类,不过早被踢出了族谱,下落不明。
辞别武阳侯府后,他前往曲母所在的小宅为她复诊。
见顾辞寒也在,看诊完便邀他一起吃酒畅聊,顾辞寒却之不恭。
酒过半巡,他才问出心头疑惑:“顾小弟年纪轻轻,怎得会懂相生相克?”
那日侯府陆夫人的病症让他百思不得其解,和顾辞寒随意聊了几句才恍然大悟。回去翻了半晌楚家医典,他终于查出龙涎香和天难子相克!
“我哪里懂?不过是班门弄斧罢了。幼时贪嘴,偶然吃多了河蟹和柿子,腹痛难忍好一番遭罪。”
实际上贪嘴的是曲清如,腹痛遭罪的也是她,但他是始作俑者。
那时他们两个尚幼,他想法子抓了几十只蟹,一骨碌全煮了。见曲清如爱吃,他只吃了两只,便将剩下的全剥了给她。回家看到小灯笼般的熟柿子,他又纵着她吃了许多。
当晚便出事了,他在一旁惶然无措时,曲清如恼得狠狠咬了他一口。
他胳膊上至今还留着一圈淡淡的小牙印。
顾辞寒隔着衣袍在小臂上摩挲片刻,嘴角浮起一抹浅笑。
诱导楚渊往相生相克的方向查,是因为他记得前世唐沐瑶在瑾王府耍过类似手段。
彼时瑾王妃也是染风寒,也是久病不愈,最后不幸小产。直至半年后,瑾王妃才联合侧妃查明真相,罄竹难书的唐沐瑶被送去静心庵,强行剃度。
然而,曲清如是他的妻,陆夫人是他生母。
这一世,唐沐瑶竟然将下作手段用到了他最心爱的两个女子身上,他自然不能作壁上观……
武阳侯府的掌家权,又重新落回曲清如手中。
这一次,孙旺夫妇双双被送去庄子上干粗活,瑶光阁院子里的丫鬟们全都降为末等丫鬟,做扫洒浆洗的粗活。
当日送唐沐瑶去清露庵之前,曲清如将她的两个陪嫁——海棠和青莲,叫到跟前。
“你们的身契在唐姨娘手里,我不便发落你们。眼下给你们两条路,一是陪唐姨娘一起去清露庵为老夫人祈福,二是留在侯府待她日后归来再行伺候……”
曲清如还没说完,海棠便迫不及待道:“我留在侯府!”
紧跟着,青莲也连连点头:“我也是!”
唐沐瑶阴翳的眼神落在她们脸上:“哈哈哈哈,你们这两个忘恩负义的。等我回来,定要将你们扒皮拆骨!”
海棠抖了抖,斜了她一眼又迅速躲开:“清露庵有姨娘祈福便够了,我们这种做奴婢的,哪能去抢姨娘的功劳。”
青莲直掉眼泪:“姨娘饶了我吧,我还有爹娘和幺弟,不能被关在清露庵那种地方的。”
众叛婢离,一无所有。
唐沐瑶心头恨意翻涌,狰狞地扑向曲清如,想挠花那张脸。
紫苏几个眼疾手快地将她拦下,王妈妈更是熟练地踹了她腿窝子一脚。
她吃痛地跪坐在地上,龇牙咧嘴地怒骂:“你们留在侯府,还当会有好日子不成?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你们两个没心肝的小贱妇!”
“江绾,你不过是个爬床的贱妇!凭什么骑到我头上?我爹原是户部侍郎,你算个什么东西!我呸!”
曲清如躲开她的唾沫。
见她状如疯癫,懒得再费口舌,便让侯府的高总管亲自将她押送清露庵。
老夫人身边的钱嬷嬷已经候了一会儿,见她处理完,便抬着下巴略欠了欠身:“老夫人让大奶奶过去。”
曲清如也不多问,放下手里的账本,随她前往暮春斋。
陆老夫人被吓得不轻,正斜倚在美人榻上哼哼。
见曲清如来了,她责备道:“你是怎么当的家?竟然由着一个姨娘把侯府糟蹋成这样!你知道外头怎么议论武阳侯府的吗?今日钱嬷嬷出去,听人说……”
“老祖宗,您可以少吃一顿饭,我却不该多挨一顿骂。”
老夫人半张着嘴,有些傻眼:“长辈训诫,你竟敢顶撞!这便是你们江家教的规矩吗?”
曲清如眨眨眼:“是江家的不是,江家确实没规矩。”
老夫人一时哑口无言。
她教训过那么多人,还是头一回见到认错这么快的。
就是忒有些没脸没皮!
就在这时,武阳侯夫妇来了。
老夫人顿时找到了主心骨:“儿啊,瞧瞧你们给年哥儿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