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温崇楼深深看她一眼,“那里民风淳朴,那里的人也很热情好客。他们并非未开化,只是规矩不似京都城这么多。那里的人,很真诚,很大胆,很奔放,也……很勇敢。”
江明珠一瞬间眼泪都差点掉了下来。
这是第一次,她从别人口中听到的对北地如此正面的评价。
北地啊,那是她的故乡。
是她现在想回去,也回不去的地方。
“真……真的吗?”真好啊,还能从别人口中听到关于北地的只言片语。
温崇楼仿佛不经意的问:“你想去看看吗?”
江明珠握住肩舆扶手的手指紧了又紧,手背上显出淡青的血管,骨节已然发白。
“我,可以吗?”她心尖一颤,头皮骤然的发麻使得她脑袋嗡嗡作响,仿佛能感受到一根无形的丝线紧紧勒住了她的颈脖,将她的脖子牢牢锁住,不能动一丝一毫。
温崇楼看着他,她睫毛颤动个不停,眼里并没有泪,却水色锐光如琉璃,清清楚楚的眼,透着明晃晃的惊惶与崩溃。
却又带着小心翼翼的期盼。
宛如溺水之人,看到了唯一的希望。
温崇楼再不能骗自己。
她一直将自己藏的很好,可也有眼下这般藏不住的时候。
北地,是她的软肋,是她致命的破绽!
他凝眸片刻,说:“可以。”
江明珠蓦地咬住嘴唇,她的脸色和雪一样白,目光就那么紧紧的、定定的注视着温崇楼。
他的眸色一如既往地黑,但是目光非常明亮,也非常的安稳。
仿佛是最坚实的后盾,最稳定而可靠的存在,能给人最强的支撑。
她再无法直视这双眼睛,怕自己这时这刻,会清清楚楚又义无反顾的沉沦下去。
……
相较于长春宫的雍容以及流华宫的华丽,皇后的永福宫就显得……不那么华丽,甚至还带着股子寺庙里的禅意。
无他,还未进殿中,江明珠便闻到了一股子的香火气。
待人通报后,江明珠二人便跟着云嬷嬷一道进了殿。
坐下好一会,才见一身素淡装扮的皇后携带着淡淡的檀香味走了来。
江明珠忙起身拜见:“给皇后舅母请安。”
温崇楼站在她身旁,也跟着行了礼。
皇后虽有了些年纪,却仍是面目清丽,眼神平和,笑容可掬,温和又亲切的招呼他们坐下,吩咐宫人摆上茶水糕点。
不论穿着亦是打扮,甚至是神态,皇后都透出一股子与世无争之感来。
“安乐进宫来了?可见过太后了?最近身体还好?”
江明珠顿了一瞬,才开口回话。
后宫之主的皇后,不知道她今日要进宫见太后吗?
统管六宫难道只是个笑话吗?
不过这皇后娘娘似乎极少露面于人前,听闻德安帝让惠妃协管后宫,但协管又不是统管,惠妃也只是个妃子,难不成还能压皇后一头?
还是当真如太后所言,皇后盼孙子盼的疯魔了,只顾着吃斋念佛,连后宫大权都不管了?
皇后嘘寒问暖了两句,便端茶送客了。
虽然冷淡了些,临走时皇后还是赏了不少东西。
江明珠客客气气的谢恩谢赏,正准备走人时,有人从殿外大步走了进来。
来人一身杏黄色衣袍,衣袖宽大,绣了精致又华丽的五爪四龙纹。
他相貌端正,挺鼻薄唇,是很硬朗又大气的长相。
一双眼睛锐利深沉,一进门便落在了江明珠身上。
江明珠第一回见到太子,其长眉凌厉,身上隐隐透露的霸气,威严庄重,教人不敢直视。
她下意识垂了视线。
温崇楼不动声色上前一步,挡住了太子锐利目光的打量。
“臣见过太子殿下。”
回过神来的江明珠也跟着行了礼:“太子哥哥安。”
太子虽看不见她的脸,但听着她的声音,他的脸部线条随即柔和了下来。
“母后礼佛去吧,儿子有些话想与表妹夫妻二人说。”
皇后没有二话,被宫女伺候着转进了大殿后的佛堂。
太子撩袍坐上主位,见他们还站着,便随口道:“坐下说话。”
温崇楼与江明珠谢过后,才在他的下首坐下来。
江明珠对太子的观感原本是不大好的,自温星月口中得知,太子就是谋害安乐郡主的人,给她下药,是为了让她做太子侧妃。
但面前这个太子,好像不是她所以为的那种奸险之人。
其人目光明正,只见锋芒不藏阴私,不该是那种只会行下作手段的人。
“孤听闻安乐来了母后这里,故而特意赶过来。”太子用平静又平常的语气开口,并不拐弯抹角,直言是听说她来了这里,他才特意过来的。
江明珠偷偷抬眼,快速打量了太子一眼,这么直白磊落的吗?
温崇楼见她似不打算说话,便开口道:“不知殿下有何事吩咐?”
太子摆摆手,“你是父皇跟前的大红人,孤怎敢吩咐你做事?不过是有些话,想当着你们二人的面说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