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他们的血汗。
“张家女人前两天还在跟我讲,希望这雨不要再落了,她家去年才砌的新屋,要是被洪水冲垮了,这一世都白干了。”吴满娘接着说。
“老钟昨天晚上走的时候还在心痛给他屋孙子做的一罐子咸鸭蛋带不走,可惜了……”
“这一走,不晓得么子时候才能回,到时候村子里又是么子样子了……”
吴满娘还在絮絮叨叨,江一龙顿时明白,他们这一走,不仅仅是离开他们的房子,更是抛弃了他们安身立命之本,离开了他们赖以生存的家园。
这和他们渔民不同。渔民哪怕驾着船从洞庭湖离开,也能在另一片水域生存,他们的家还在。
救到了吴满娘,江一龙兄弟又驾着船在东湖村到处检查一番,看看还有没有落下的村民。果然,他们又有了发现。
一棵高瘦的松树顶上,一个中年男人紧紧地抱着树干,摇摇欲坠,他的身下就是汹涌的洪水。男人不知道在树上呆了多久,任由洪水拍打,他始终也不松手。
“肖队长,救命啊……”男人见来了人,苍白的脸上浮现一抹欣喜。
“阿耶……你怎么也没走咯?”
江一龙连忙把船凑到树边,把他扶了下来。
“慢点慢点……”男人不知道在树上待了多久,手脚都已僵硬,皮肤泡得起皱发白。
“屋里还有人没?”肖队长问。
“没得了,没得了,他们都走了。我半路回来想给我屋崽带两件衣服,没想到水涨得这么快,我没来得及跑,就被冲走了。幸好半路抓到一棵松树……”男人在水里泡了一夜,放松下来,手脚都在发抖。到现在他才感觉到一阵后怕,但他依然勉强扬起了一抹笑,“几位兄弟,谢谢你们救了我一命啊……”
“没事就好咯!”
江甲龙和江一龙又在村子里绕了一圈,再也没看到村民的动静。但是昏黄的水面上无数的家伙什杂乱的飘过,甚至还有死猪、死鸡的尸体……
“哎……可惜了……”吴满娘心疼地说。
“旧的不去新的不来,留得命在比么子都重要。”那个男人说。
江一龙问:“要不,我们捡点子东西顺路带给村民?”
肖红兵摇了摇头,“这些东西不能要。洪水泡过的东西都有病毒,用不得了。”
“那怎么办?他们在镇子上避难也要吃和穿啦!”江甲龙说。
肖红兵望着远方,“我相信政府的救援已经在路上了。熬过这一段时间就好了。”
果然,等他们回到镇上的时候,就看见一辆辆军车有序地进了镇子,一个个穿着军装的年轻小伙子,搭帐篷的搭帐篷,清理卫生的清理卫生,做饭的做饭……个个有条不紊地忙忙碌碌。
还有一部分小伙子扛着沙袋就往洞庭湖岸边冲……
肖红兵热泪盈眶,“他们来了,是人民子弟兵来了!”
战士们一来,惶恐地村民顿时安下心来。
肖红兵也终于松了口气。
江家兄弟和郝大麻子忙活了一天一夜才回到洞庭湖。
洞庭湖的水已经昏黄一片,一眼望去,无边无际,不晓得比以前宽了多少。
“阿耶……我都差点找不到连家船在哪里了。”江甲龙说。
江又信和周秀珍见三个崽回来终于放下了心。
周秀珍连忙给刘贵美、江之恩和江自乐安排热水洗脸洗脚,好好暖和暖和。
江之恩姐弟经历了昨晚的惶恐不安,终于平静下来,安安心心地睡觉去了。
江又信抽着水烟枪问:“岸上怎么样啊?”
江大龙把东湖村和镇上的情形给他讲了讲。
“啧……真的是作孽……”江甲龙说。
“天灾无情,哪个都逃不脱。”江又信眯眼望着波涛滚滚的湖面,“其实,这也是人自己做的孽。以前洞庭湖好宽咯?八百里洞庭做不得假。后来,岸上的人不知足,湖边稍微高点的地方都围起来开成田土,你看现在东洞庭那边的几个农场,以前都是湖咧。现在啊,八百里洞庭不晓得还剩得四百里?“
江又信的目光既惋惜又沉痛。
长期以来的围湖造田和过度垦殖使得洞庭湖水域面积持续缩减,这不仅仅影响到了渔民的生存环境,现在也给岸上的人带来了报应。
江一龙也忧心忡忡,天灾当前,无人能幸免。
好在雨停了,洪水在慢慢撤退。
然而没等大家开始高兴,第二轮降雨再次袭来!
这一轮比上一轮的降雨量更大,持续的时间更长!狂风暴雨连绵不绝!
随着水位的提高,拥挤在避风港里的连家船失去了遮蔽狂风的屏障,他们暴露在无边无际地湖面上,被狂涛怒浪无情地拍打、摇晃!
忽然,“砰”的一声,旁边的连家船狠狠地撞了过来,正在修补船舱的江一龙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在地。
“爸爸!你没事吧?”江自忠连忙扶住了他。
“没事,没事……”江一龙笑了笑。
“爸爸,我有点怕……”江自忠蜷缩着身子挨着江一龙。
连续不断的暴风雨早就吹翻了船顶的彩条布,豆大的雨滴像子弹一样射在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