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子家养病,他也不好再去麻烦她。
江一龙决定去东湖问问肖队长。
肖队长叹了口气,“你要是想把雨生寄在我们村,不管怎么样,我都会帮你办成。我们村子的情况你也熟悉,你想把雨生挂在哪个人的名下,我帮你去说和。”
要论交情,江一龙首选贺贵明家。
贺贵明和宋金花二话没说,立马就同意。
他们保证会把雨生当作亲生儿子看待,什么钱不钱的都不需要。
江一龙很感动,又找肖红兵开了证明。本来以为此事板上钉钉,但到了乡镇派出所却卡住了。
派出所表示,贺贵明名下已经有两个子女,当初肯定是缴了超生罚款,如果还有一个子女要上户口,那么就要再交一笔超生的罚款,而且当年老三的罚款也不是那个数额了,要补交。
如此算下来,贺贵明家非被扒了半边屋不可。
而谢翠娥治病掏空了江一龙所有的积蓄,这笔钱他有心想出,也出不起。
江一龙的心无比沉重。
“莫急,我再想想办法。”肖红兵和贺贵明都如此安慰他。
1992年。
这一年的鱼龙会和往年一样热闹。
江一龙带着雨生虔诚地在杨泗将军的神像前磕头、祭拜。他嘴里念念有词,希望杨泗将军大人不记小人过,保佑雨生平安健康。
将军庙前面的老地方,又搭起了高台彩棚。彩棚里有人唱歌,歌声清脆悦耳,可惜不是他熟悉的声音了。
江一龙想起曾经在这里听过的《洗茼蒿》,想起谢翠娥唱过的《浏阳河》,想起她爱唱的《小城故事》……
“爸爸,你怎么流眼泪了?”小雨生骑在江一龙的肩膀,双手搂着他的脖子,忽觉一滴滴泪水落在他的小手上。
江一龙扯起衣袖随便抹了抹眼睛,“我想你妈妈了……”
“妈妈怎么还不回来啊?我也想她了。”小雨生嘴巴一撇,哭了。
江一龙把雨生从肩膀上抱了下来,紧紧地搂在怀里,正打算离开,忽然听到旁边有人喊他,“江老板!”
江一龙回头一看,原来是钱福来和梁小芳带着孩子也来看戏。
“好久不见。”江一龙勉强笑着打了个招呼。
“确实好久不见了。”钱福来拍了拍他的肩膀,给他递了一根烟。
谢翠娥的事情他早就知道,此刻不提,一切尽在不言中。
梁小芳逗了逗雨生,“雨生都这么大了。超群,喊弟弟。”
梁小芳和钱福来只生了一个女儿叫钱超群,今年六岁,比雨生大一岁。
钱超群扎着两个小辫子,小脸圆嘟嘟的,笑起来乖巧可爱,小小年纪显得十分懂事。
“弟弟,我们一起玩吧……”钱超群伸出了小手。
雨生显得有几分胆怯,看了江一龙一眼,见他点了头,才牵着钱超群跟她跑开了。
“注意安全,莫乱跑!”江一龙一再叮嘱。
“好!”
“又当爷又当娘不容易吧?”钱福来又给江一龙递了根烟。
梁小芳撞了他一下,提醒他莫乱讲话。
钱福来无所谓地说:“这有么子讲不得咯?都过去这么久了,总要向前看。”
江一龙吐了口烟圈没有接话,只问:“你们跑这么远来看戏啊?”
梁小芳笑着说;“本来是回娘家,顺路来看看。”
江一龙点点头,不置可否。
钱福来又问兄弟,“难道你以后真的不搞腊鱼了?”
江一龙摇了摇头,“不搞了。”
“那太可惜了,好不容易把市场打通了,就这么放弃我都舍不得,你舍得啊?”
舍得吗?
江一龙回想起和谢翠娥在渔业厂的日日夜夜,那个再也回不去的渔业厂,哪怕他不舍,也不想再回去了。
钱福来又说:“前阵子群力村有个渔业厂来找我,也卖腊鱼。我试了一下,他们的腊鱼品质没你们的好。”
这个事情江一龙也晓得。那个渔业厂的老板是王顺子和于黑皮两个。
柳大发的造纸厂倒闭以后,空旷的厂房闲置了很久。后来王顺子和于黑皮把它盘了下来,开了个“顺利腊鱼厂”。
不过这一回,群力村村委会对老板的资质管得特别严,每个月都派人来盯着他们按时按量发工资。
自从取缔迷魂阵后,渔民的渔获减少,鱼价有所上涨,腊鱼的成本也涨了。
本来兴龙渔业厂倒闭,于黑皮和王顺子想接手兴龙渔业厂的资源。比如鲜鱼,他们也去找了刘卫中,但是刘卫中能给江一龙友情价,却不能给于黑皮同样的价格。
他们又去找了钱福来,钱福来不想舍弃好不容易打开的腊鱼销路,便同意和他们合作。但是,“顺利腊鱼厂”的腊鱼品质确实不算好,钱福来也给不起高价。
不过,这些事情江一龙都不关心了。
“你以后有么子打算?”钱福来问。
“打算啊?”江一龙望着和钱超群玩打手板游戏的雨生,他现在只有一个心愿,就是好好把雨生养大。
彩棚里的歌声已停,一个年轻高挑的妹子穿着休闲西装,拿着话筒站在台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