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送到琼都的文书上虽然也汇报了这边疫症的情况，可如今又过了两三日了，城中情况已和当时不同，夜墨寒有许多问题都要和方珏核实，着实费了一番功夫。
等叶楚月和那大夫谈完回来的时候，夜墨寒这边儿还在继续问着。
“也就是说，城里现在不仅药材短缺，连粮食也短缺。”夜墨寒皱着眉道，“留在城里的大夫，基本也是本身都身染疫症的，派不上太大的用场。”
方珏点头，轻叹了口气道：“虽然不想承认，但西桐城如今已经和一座死城无异了，留在城里的那些人……不过是煎熬些时日，等死罢了。”
他说着起身引着夜墨寒到不远处一处视野相对更开阔的山崖上，指向西桐城的方向给夜墨寒看。
“帝师大人，您看到城中升起的那浓烟了吗？”
“那里是城中死去的百姓集体焚化尸体的地方，那里烟火未熄，就代表一直有人在不断地死去。”
方珏眼眶微红，虽然极力克制着情绪，可说话的时候，声音都带着明显的颤音，“我们西桐城虽不算富庶，可原本百姓也算是丰衣足食安居乐业，而如今就因为这一场疫症，多少人家破人亡，甚至全族都没能留下一个活口。”
方珏说着直接在夜墨寒的面前跪了下来，头重重地磕在地上，“我西桐城原本三千四百余名百姓，如今出来避难的已不足五百。”
“如此天灾要绝我西桐城，还请帝师大人施以援手，保全剩下的这些百姓的性命！”
辞别方珏往山下走的时候，叶楚月和夜墨寒都格外地沉默，一路都没怎么说话。
快要到山脚下的时候，叶楚月突然开口道：“有的时候想想，真的是挺讽刺的。”
“人一辈子汲汲营营，为名，为利，为权，总想要混出来个什么名堂。可在天灾面前，人命算什么呢？不过如同草芥一般罢了。”
“天要你死，你甚至连挣扎反抗的机会都没有。”
“那你呢？”夜墨寒突然问，“你是为了什么？”
“我？”这问题着实把叶楚月问住了，她敛眸想了一会儿摇了摇头道，“应该都不是。”
“当然我也不是什么不食人间烟火的圣人，名啊，利啊，权啊，如果可以的话我也都想要，可得到这些并不是我的最终目的。”
“我是觉得，人活一辈子，短短几十年，最重要的就是要让自己过的自在随心，我所求的，应该也就是这个吧。”
夜墨寒浅浅眯起眸子，低声重复了一遍，“自在随心？”
“对。”叶楚月点头，“简单点儿来说，就是我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一切随着自己的心意来。”
“我想要钱的时候，有能赚钱的本事。我兴致来了想把钱都送出去，也没人能来约束我。”
“我想救人的时候，就有能将人救下的本事，谁欺负了我，我也一样有能力报复回去。”
“再比如就像现在，我到这人人避之唯恐不及的西桐城来，为什么？为名？为利？为财？都不是。不过是我想来，我想试试能不能救下这些百姓，所以我就来了，就这么简单。”
夜墨寒轻笑着点了点头，“随心所欲的活着，确实挺好。”
“你嘴上是这么说。”叶楚月哼道，“其实你心里压根不这么想，甚至觉得我这话就是过分天真，对吧？”
夜墨寒被她这突来的一句问问的有点儿措手不及，“叶大夫何出此言？”
“因为你自己压根就不是个随性的人。”叶楚月撇了撇嘴道，“从见你第一眼我就看出来了。”
“你这个人，和我是截然相反，我是自己怎么痛快怎么来，你不是，你一看就是那种特别压抑自己的。”
叶楚月补充道：“倒不是说你心机深沉什么的，就，怎么说呢……”
叶楚月斟酌了一下言辞道：“你把自己伪装的太好了，反倒让人看不透你原本的样子。”
“一两句话也说不清，反正我看着你的时候就是这种感觉。”
夜墨寒失笑，“可能叶大夫你对我有什么误会。”
“不不不，一点儿误会都没有。”叶楚月停住步子面对着他郑重地问，“我问你，你最想要的是什么？”
夜墨寒明显一怔，顿了片刻后回道：“想要这场疫症尽快被控制住。”
“不对。”叶楚月冲他摇了摇手指，“我是问你自己，你自己最想要的是什么？”
夜墨寒张了张口，想要回答，可顿了半晌都没有考虑好到底该说什么。
叶楚月笑着挑起了眉来，“你看吧，你张口就是什么家国天下，可连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都说不出来。”
“你这人啊，就不是在为自己而活着。”
叶楚月不过是随口的一句话，说完便径直往前去了。
夜墨寒却站在原地良久没有动。
不是为自己而活？他闭了闭眼睛，掩住眼底自嘲的神色。
虽然这话不太好听，可他不得不承认，叶楚月这话说的对，他这辈子，还真是没有一天是为自己活着的。
活着的时候是如此，哪怕是到死的那天也……
“你愣着干嘛？”叶楚月看夜墨寒站在那儿半晌没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