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了,把这些盐场的产出变成官盐,也仅仅只是宁波府的操作而已,外地官府可不见得会承认。比如杭州湾以北的地区,便有很多地方都已将宁波所产的海盐视作私盐,不允许其上市销售。虽然没有公开禁售,但私下使绊子的手段可不少,之前发生的袭击事件其实也可视作是其中之一。 但发生在宁波府之外的几起袭击事件,真正在民间所造成的影响其实极为有限,很多人甚至根本就没听说这些事,只有与此有直接利益关系的少数人才能体会到袭击事件所带来的麻烦。不过该做的买卖还是得继续做,总不能因为几起袭击就主动关门歇业,这可是涉及到每年交易量多达纹银数十万两的大买卖,绝无可能就此放弃。 象山和石浦两地所产的食盐,并非从盐场出发直接运往目的地,而是先运至位于甬江口的盐业集散码头,在这里走个官方过场,得到官盐认证之后,再通过各路盐商将其从陆路或海路运往外地发售。 宁波周围的几个州府,使用这样的销售方式自然问题不大,不过杭州湾以北便是江淮盐商的传统势力范围,普通的盐商根本无法把外地产的盐运进这些地方销售,而宁波这边干劲十足的新盐商们可不管那么多,虽然明知有风险,但还是不断有人组织货源运往江淮方向。 而今天从这里出发的两艘运盐船,据说又是装满了本地所产的精盐要前往扬州府发售,这在行内人看来简直就是捋虎须的举动,哪怕宁波盐的生产技术是来自海汉,盐更精细价更低,想到江淮盐商的家门口去抢市场,也依然会面临不小的风险。 一群力工坐在码头边的茶铺里,喝着两个铜板一大碗的热茶,正在议论他们刚刚才装完货的这两艘运盐的去向。 一名精瘦汉子说道:“前两个月往北边去的运盐队伍出了几次事了,这个时候还去扬州卖盐,我看这老板也是胆子够大的!” 旁边一人嗤笑道:“张老六你这话说得,这卖私盐的胆子能不大吗?这叫富贵险中求,这两船盐要是能全卖出去,少说能赚几千两银子,你一辈子都赚不了那么多啊!” 被称作张老六的汉子应道:“虽说是海汉人的盐场产的盐,但既然是官府认可,那就已经不算是私盐了。” “怎地不是私盐?这象山盐、石浦盐,可要比以前的官盐便宜了两成,这不就是私盐的做法!”还有其他人也不同意张老六的说法。 “这么便宜的盐运到扬州去,那不是逼着当地盐商割肉降价?依我看,说不得这两条船到了扬州就得灰溜溜地被赶回来。” “只是被赶回来都算好了,你看上次赖包子跟船去北边的那一趟,据说是在常州府境内遇着强人,不但伤了运盐民工的性命,还一把火烧了运过去的盐,赖包子要不是跑得快,说不定就交代在那边了!” “民工的命又不值钱,人家盐商只关心这些盐能不能顺利卖出去,哪会理会你这些小人物的死活!” 众人说得热闹,旁边一桌有两人一直默默地听着,直到这群力工喝完茶水返回码头继续工作,旁边那桌才有一人起身离开。这人走到附近一处仓库后面,与一名坐在竹椅上晒太阳的老人耳语几句,然后又返回了茶铺。而那名老人则是起身走到仓库里,片刻之后一只鸽子从仓库屋檐下飞出,在空中盘旋两圈之后便往北方飞去。 那名老人抬头看着远去的鸽子,口中低声自语道:“还敢直接去扬州......这帮人真是要钱不要命啊!也罢,不把事情弄得大些,这些宁波盐商也不会自觉收敛了!” 龚十七并不知道在自己登船的同时,已经有人将这批食盐即将从宁波启程前往扬州的消息送了出去,不过他研究了前几起袭击事件的卷宗,大致也能料想到对方必然是提前对运盐队伍的行程作了监控,才能在野外实施设伏袭击。而自己虽然是从海上走,但想必对手也不会遗漏自己的存在,应该会在这两艘船抵达扬州之前便有所准备了。 之所以选择了海路而非陆路,一是考虑到行程问题,从宁波前往扬州要过杭州湾和长江口,走陆路中间至少也得要转两次船运,而且需要绕行的路程相当远,效率远不如海路运输。二是龚十七的目标就是**黄龙,打算直接去到当地,看看对方的真实反应。这虽然很是冒险,但也是逼迫对方现身的最好办法之一。 扮作盐商押运一批盐前往扬州,龚十七的行动方案大胆而直接,就连姬元青刚刚听完讲解的时候也不免有些诧异于这个方案的激进程度。但姬元青并没有因为风险太大而反对龚十七的方案,恰恰相反的是他对此倒是极为赞同,认为这或许是在不出动军队的前提下,唯一可能快刀斩乱麻的解决方式了。 “谁出头就对付谁,直到没人敢再出头为止。” 想起龚十七之前对自己说明行动方案时曾讲过这样的话,姬元青也觉得这个据说是安全部头号打手的家伙颇为霸气,这种行事风格倒是跟军方的路数很接近。这家伙要是在军中当差,想必也早就出人头地了。 “龚兄,请恕我直言,你身上始终带着一股淡淡的杀气,这可不像是和气生财的商人,须得收敛着一点才行。” 姬元青看到龚十七倒背双手站在船舷边,便上前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