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汤姆并不认为以崔鸣吉的见识会想不到这一点,对方提出这个问题肯定还有其他的原因。 崔鸣吉接着说道:“既然如王将军所说,今后这些接受贵国雇佣的本国民众,可能生计方面就要依赖贵国经营的产业,那他们到时候归谁管辖?是归我国地方官府,还是像大同江基地一样,由贵国负责管理?” 崔鸣吉所提的这个问题无疑非常实际,如果说大同江基地的数千朝鲜劳工接受海汉管辖是战时的应急安排,那今后处于和平时期,受海汉雇佣的朝鲜人如果不归官府管辖,而是由海汉负责,这似乎就有点越俎代庖说不过去了。 大同江基地是金尚宪一力主张之下的特殊产物,中间的确有很多操作不规范的地方,甚至有些灰色地带是不能对外公开的。站在金尚宪的立场,他肯定会选择对某些治权问题装瞎,但崔鸣吉可不会,他今天来到这里就是要在海汉人的计划里挑刺,目地不是为了阻拦两国的合作,而是要让国王李倧看到,谁才是真正为朝鲜着想的人。 大同江基地建设和运营几乎都是钱天敦在负责,而王汤姆前几个月一直在鸭绿江流域和辽东海岸线活动,只在清军抵达大同江基地前夕才率部赶回来参加最后的决战。所以对于崔鸣吉提出的问题,王汤姆没有冒然开口回应,而是留给了钱天敦来作答。 钱天敦心知这个问题要是回答不妥当,恐怕会让李倧心里生出不好的想法,斟酌了一下才开口应道:“崔大人,对于这个问题,我的看法是因势利导,酌情处理。日常事务,由我方代为管理会比较方便,如果发生了情节严重的治安案件,则由我们双方共同协商处理。当然了,贵国也可以派遣官员驻扎,就如同在大同江基地的做法一样,这样也便于及时沟通信息,对我们双方都有好处。不知道崔大人觉得如何?” 钱天敦这个答案其实也是在打太极了,这个所谓酌情处理,其尺度范围就很大了,判断事情是否严重到需要与朝鲜官方沟通,一同协商解决,也都是在海汉的掌控之中,只是当下没有把话说绝而已。 朝鲜人能不能接受这样的尺度,钱天敦并不担心,因为他也感觉到崔鸣吉其实对己方并没有太重的敌意,对方并没有旗帜鲜明地反对合作计划,仅仅只是提出一些不痛不痒的质疑,反倒是给了己方进一步说明合作内容的机会。看上去似乎是对立的一问一答,但细细品味,这中间却并无火药味存在,果然这政坛老手是有些手段的。 钱天敦的判断很快得到了进一步的验证,崔鸣吉接下来又连着提出了数个问题,都是围绕着产业合作计划中这些项目的前期开发、日常运作、人员流动、上缴赋税等关键点,足见其在参与今天谈判之前就对海汉提出的计划做了相当深入的功课。 在上一次的谈判中,李倧和金尚宪出于某些原因,都没有对海汉的提案作出明确的表态,只是绕来绕去地拖延时间,自然也就没有提出什么像样的问题了。而今天这崔鸣吉所提的问题几乎涉及到了合作计划中方方面面的细节,他故意以质疑海汉的态度来提问,却又留下充足的空间让王汤姆和钱天敦对这些细节问题加以说明。即便有的回答并没有真正解决他所提出的问题,也都直接跳过放了海汉一方过关。 很显然,崔鸣吉是借着反对派这个身份,跑到这个场合刷存在来了。不过钱天敦和王汤姆对于他的这种举动非但没有反感,反倒是很欣赏他能够制造出这种对双方都有益的局面。 金尚宪自然也很快就意识到了崔鸣吉的真实目的,但站在他的立场上,却很难去制止崔鸣吉的举动。众所周知,海汉人这次大张旗鼓地进入朝鲜,是他一力主张之下的结果,而为请动这支援军,朝鲜也不得不答应了包括经济补偿在内的诸多条件,战后的合作协议虽然尚未谈妥,但朝野都默认金尚宪是站在海汉一方。哪怕他现在根本还未表明态度,但几乎所有人都认为他迟早会发声支持海汉提出的产业合作计划。 那么当崔鸣吉以反对派的形象出现在这里,金尚宪如果站出来打断崔鸣吉的发言,那就坐实了他支持海汉的态度,到时候想再配合国王推脱拖延就不太可能了。但放任崔鸣吉不管,这家伙又明显是在借着提问跟海汉人套近乎,金尚宪可不希望这两方走得太近。 李倧对于当下的局面却颇感兴趣,在此之前他就是因为担心朝堂上的反对声音太多,不敢轻易答应海汉人的提议。不过今天崔鸣吉来到这里之后对海汉展开了一番细细的盘问,这倒是让李倧对这个合作计划有了新的认识。 在此之前李倧只是单纯地认为这个计划是海汉设法从朝鲜压榨财富的一种托辞,就如同他们一直向朝鲜索要巨额军费那样,只是换了个说法而已,但今天听过双方这番问答之后,李倧意识到海汉人的计划可不是嘴上说说而已,而是真的做了比较细致的策划,大概就等朝鲜这边点头便可立刻开始实施了。 而且这套计划也的确不只是海汉单方面地获益而已,朝鲜能够从中获取到的好处除了增加赋税和解决数万战争难民的生计问题之外,还能由此拉动国内的经济恢复和战后重建工作,并且为朝鲜培训出一批懂得海运、造船、制盐、采矿、冶炼等专业领域先进技能的高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