逸本来不太想安排宁崎参观高级班,但后来还是改变了主意——要是海汉人在此期间看中了某人直接带走,那对白鹿书院的名声也大有好处。 这并非不可能发生的事,毕竟能够在科举中考取功名的读书人,文化素质都不会太差,而且这里每个人都是范长逸认可之后才能留在书院里继续研读经史子集,本事也算是有一点。范长逸认为这些人虽然还是想考取大明的功名,但并不代表他们就对大明有多忠诚,否则怎会心甘情愿地留在“敌占区”生活,早就应该迁离这里了。更大的可能,还是这些人抱着待价而沽的心态,希望能够凭借自己的秀才或举人的身份,得到一个更好的报价。 从宁崎之前所表现出来的态度来看,范长逸觉得这位海汉高官对白鹿书院这些学员的兴趣还是很大的,而高级班这些人可算是书院里的精英,平日也没少研究海汉的各种政策,如果宁崎如先前那样向他们提问,想必这些人的答案会更有条理一些。 宁崎来时也了解过这个高级班的情况,到了堂上便直接进入正题:“在座各位都是去过省城乃至京城,见过大世面的文化人,所以我就不在各位面前摆什么官老爷的架子了。” 堂下众人都是很捧场地笑了几声,倒也觉得这位大人物的态度还算得上是平易近人,至少比以前见过那些用鼻孔看人的提学官好多了。 宁崎继续说道:“先前我已经参观过了书院的初级班和中级班,也与学子们进行了交流,对于书院的教育方式有了大致的了解。在这里我就不想再抽查各位对海汉教材的熟悉程度了,既然四书五经都能倒背如流,那不过几十页的新教材肯定也难不倒各位。我今天就想听一听,各位对目前的海汉有什么看法,好的坏的都可以说说。各位也不用担心会因此吃罪,我们海汉是没有文字狱这一说的,只要说的是事实,说得有道理,还有机会得到奖励。” 宁崎的想法是要借着今天的机会了解一下民间知识分子,特别是这些尚未选择为海汉效力的读书人脑子里的真实想法。不过他也知道自己位高权重,下面的人未必敢当着自己的面说实话,所以特别强调了一下。 明代的文字狱可是一点都不比其他朝代弱,明太祖因为出身问题,对僧、贼、盗、寇这些字眼特别敏感,连通假字、同音字都不会放过。类似“则”同“贼”,“生”同“僧”,“道”同“盗”这样的写法,也会被其强行视为不敬。在明太祖在位期间光是因此而被判斩刑的府学训导,就多达数人。而因为文字狱被处死的倒霉鬼,也不乏翰林编修、御史、知府等等朝廷高官。 而继位的明成祖朱棣也完全继承了朱元璋的文字狱暴政,在杀了方孝孺之后,还下令“藏方孝孺诗文者,罪至死”,因此而丢了性命的人也不乏其人。在其后的武宗、世宗,也多有类似的文字狱暴行,虽然到了明朝晚期因为天下大乱,皇帝也没心思去琢磨这些有的没的东西了,但民间文人的谨言慎行却已经成了习惯,时刻都谨记着不能妄议朝政。 宁崎说完之后,堂下果然瞬间冷场,反应甚至远远比不上先前看过的两个班。这些读书人去过大城市见过大世面,同时也更懂得什么事能做什么话能说,长期养成的习惯让他们根本就没有对宁崎的的安慰产生信任感,自然也不会马上对他所发起的话题做出回应。 范长逸见状倒是有些着急,心知这位海汉高官是真的好说话,要是错过这个时机,今后这帮穷酸书生可就未必还能有这么好的表现机会了,当下赶紧帮腔道:“宁首长可是海汉执委会中主管文教的大人物,尔等能面见宁首长,已是几世修来的福分,还不好好珍惜!” 范长逸这番呵斥之后,才总算有胆大的人举手。在宁崎点头示意之后,那人站起身来深深一揖,然后开口说道:“学生潘默,斗胆提问几句,若有不当之处,还望首长海涵。” 宁崎道:“你尽管畅所欲言,不必有什么顾忌。” 那潘默又作了一揖,这才沉声说道:“学生是儋州木棠镇人氏,崇祯五年在乡试中举。当时前往广州赴考之费用,倒是海汉赞助了大半,学生一直甚为感激。” 宁崎点点应道:“我们海汉一直对文教相当重视,这三年一次的科举,当然要让本地考生们能以最好的状态赶赴考场应试才行。” 潘默道:“学生便是此处不懂,既然海汉有网罗文人之意,又何必送我等读书人前去赴考?须知在大明所取得的功名越高,为海汉效力的可能便越低了。宁首长可否解释一下其中原由?” 宁崎应道:“回答你问题之前,我也想请你先回答我几个问题。潘默,看你岁数应该也有二十好几了,想必不止参加了一次秋闱吧?” 潘默应道:“学生十八岁便中了秀才,之后共参加三次秋闱,只是资质愚笨,第三次赴考才中了举人。” 宁崎道:“那我问你,这三次考试,从儋州前往广州赴考的人数有什么变化?” 潘默道:“天启六年的乡试,儋州约莫有百余人赴考。到崇祯二年,学生记得大概有七八十人。不过崇祯五年学生中举这一次,儋州却只有寥寥三十来人赴考。” 宁崎问道:“那你知道为什么明明交通条件在近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