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礼勿视,宁若缺哪敢妄动。
她撇过头不去看殷不染,人也坐得端正,严肃正经道:“你先把衣服穿好。”
与之相反,殷不染声线软绵:“手软,不想动。”
非常理直气壮。
然而宁若缺不为所动,仍像根木头似的杵着。
殷不染垂眸,细密的眼睫如蝶翼般微微颤动。
声音很低,轻飘飘的,像朵脆弱飘落的花:“一点灵气都没有了,浑身疼。”
可这朵花,就这么轻而易举地飘到了宁若缺心上,压得她莫名酸涩。
宁若缺心想,殷不染的病也有自己的一部分原因。
毕竟自己拿命与蜚蛭相搏,现在却还活蹦乱跳。而只能躺在床上、疼得蜷缩起来的,是殷不染。
从前她也会帮受伤的同伴处理伤口,现在穿个衣服而已,应该没什么。
宁若缺呵出一口气,倾身,小心翼翼地去够殷不染右前襟的系带。
清甜的花香氤氲在四周,细细的白色衣带在手指间绕了一圈。
还未拉紧,宁若缺动作一顿,注意力不自觉地落在殷不染左边腰腹间,一枚小小的墨痣上。
像雪地里的墨点,黑与白的对比实在是太扎眼,容不得她忽略。
她只停留了一息,然后飞快地收回视线,系了个活结。又面无表情地把殷不染的衣服往下拉了拉。
没有表现出丝毫异样,宁若缺起身走向衣橱:“你要穿哪件?”
殷不染仿佛笑了笑,尾音猫尾巴一样上扬:“梧枝绿的外衣。”
精美的雕花衣橱拉开,宁若缺眼前一排各式各样的裙装、斗篷、披帛。
大多都是清爽的白色、青色,也有几件格外亮眼的浅粉和淡紫,繁复的刺绣和花纹看得她眼花缭乱。
宁若缺也不敢去碰,老老实实地问道:“哪种是梧枝绿?”
天知道,她为了方便打架,常年一身最简洁的黑,哪会去记花色。
殷不染轻叹:“罢了,你拿什么我就穿什么。”
这下可把宁若缺为难坏了。
她不擅长这些,却也知道衣装要衬人才好。
于是余光扫一眼殷不染,再回到衣服上,犹犹豫豫地拿了件白色外衫。
布料柔软贴身,但是太薄,殷不染应该会冷。
她把衣服放回去,重新挑出件墨绿色,隔着老远比了比,又觉得这颜色太沉,更显病容。
殷不染就看她在衣橱前挑挑拣拣,她都打了好几个哈欠了,这人才抱来一件青色的外衫。
宁若缺仍旧迟疑不决,却还是把外衫抖开,展示给殷不染看。
“这件行吗?”
月云丝织成的面料,上绣的不是碧落川的莲花,而是几只在白海棠枝丫间蹦跶的胖团雀。
殷不染歪了歪头:“你喜欢这种?”
话音落,剑修的耳朵都快烫红了。极力
一大堆的话,殷不染可能都不感兴趣。
她第一时间道歉:“抱歉、我只是……”
突然想和殷不染分享找到本命剑的喜悦。
“你要是觉得无聊,我去给你拿几本书看。”她说完就要走。
可抬头,正见殷不染支着头,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琉璃瞳里盛着一泓浅浅的琥珀光。
仿佛有在很认真地听着。
宁若缺就像是被柔软地蹭了一下,莫名的痒。
见她说完了,殷不染开始慢条斯理地分析。
“嗯……这碎片应该是被人为打入蜚蛭心脏的,或许能从这里入手,找到剩下的剑刃。”
宁若缺跟着点头,又乖乖巧巧的坐下了。
两手还是平放在膝上,眼睛却亮晶晶的,让殷不染幻视隔壁山头、得了肉骨头奖励的阿汪。
她忍不住勾唇,从储物镯里摸出几张传音符递给宁若缺。
宁若缺自觉地用灵气催动。
不多时,里面传来清桐的声音:“小师姐?你醒了!”
隔着张符纸,都能听出她的欢呼雀跃来:“找我有什么事吗?我这就来,我们当面说。”
殷不染懒懒地开口:“能不能帮我问一下燕徊风,蜚蛭受伤可是她所致?”
清桐不假思索地答:“我之前问过,燕长老否认了,她只和老阁主打了一场。”
这一结果显然在殷不染的预料之中,她并没有表现出惊讶。
殷不染接着问:“那三封寄到碧落川来的急信呢?”
正是因为这三封急信,清桐才会出发前往明光阁。
这一次,清桐犹豫了片刻。
“燕长老也不知,信发出时,她就已经被老阁主囚禁许久了。”
这下不仅是宁若缺,就连殷不染也皱起了眉。
用断刃打伤蜚蛭、造成老阁主反噬的,和寄出信引来碧落川的很有可能是同一个人。
能如此神不知鬼不知,此人境界至少得是“心斋”。这在大部分仙门里,已是一门门主、甚至是镇派长老的水平了。
到底是巧合还是神秘人有意为之?对方知道这是宁若缺的本命剑剑刃吗?
或者说……
他知道宁若缺会来吗?
殷不染嘴角的笑意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