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人洪流带着完全没办法支配自己行动的李德阳,在林七夜丶迦蓝,以及安卿鱼丶百里胖胖和曹渊的注视之下,冲上了通往朱红色帝宫的悬空台阶。
终於,在这台阶的一半距离上,周蒙的纸人群把李德阳放了下来,然後又再次聚合,变成了周蒙的样子。
“这就是你想让我来的地方?”李德阳站在悬空台阶上,回头俯瞰着黑暗的城市,又抬头看向上面的朱红色宫殿。
那上面似乎有什麽东西在呼唤着自己。
“对,上去吧,你还有至少十步要走。”身後的周蒙催促道。
“你先把守夜人勋章还给我,我就走。”李德阳忽然之间说道。
“怎麽都这时候了还讨价还价呢?赶紧的,我还有事情要问你,你不上去,我没办法问啊,快点,等你上去了,我自然还你,不过到时候这东西对你也就没什麽用了。”周蒙摆了摆手,示意他赶紧上去。
李德阳其实不是想逃跑,他是担心上去之後,会有什麽不好的事情发生,眼前这个纸人虽然没有恶意,但看起来就不像能指望上的样子。
而且又跟自己说了这麽多莫名其妙的话,就算不是要害自己,肯定也不是什麽好东西,自己境界低微,勋章这张底牌握在手里,自己还有点底气。
但这周蒙他明显是打不过的,现在在悬空石板的中间,下也下不去,只能往上走了。
李德阳只能叹了口气,踏上了他面前的第一阶台阶。
在他把脚踏上去的那一刻,李德阳整个人就像是被闪电击中了一样,身形猛然一震。
他身为酆都大帝的记忆,开始渐渐复苏了。
周蒙在他身後不住地点头。
一些不属於李德阳的记忆似乎涌㣉了他的脑海,他在一瞬间就知道了脚下的这座城市到底叫什麽,这座城市的来历,以及上面那座宫殿的主人究竟是谁。
他的表情也因此变得痛苦和纠结,这不仅仅是因为大量记忆在一瞬间进㣉大脑而引发的生理性痛苦,同时还有他的潜意识深处对於这些记忆的抵触。
周蒙就这样看着李德阳连着踏上了四节台阶,但随後他又停了下来。
“怎麽不往上走了?”周蒙问道。
“你等等,我,我还没有准备好。”李德阳看向宫殿的眼神中充满了沧桑与纠结。
一定要这样吗?酆都大帝?你的职责对於我这麽一个普普通通的守夜人来说,是不是太沉重了一些,我真的只想一辈子守在这边疆,给我父亲养老送终,给我女儿找一个好人家啊。
周蒙知道,这是李德阳身为酆都大帝的转世身的记忆和情感,在与身为冥司的职责相对抗的过程。
但他虽然知道,不代表他理解这一切。
神明的职责?
对於周蒙来说,他虽然失去了记忆,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麽成神的,但对他来说成神并不意味着什麽,至少,他感觉自己没有什麽职责。
无论是现在仍然在精神病院里治病,亦或是之後出院,周蒙都不觉得,自己的生活会发生什麽变化。
盗窃之神丶欺诈之神,这神格本身就意味着,自己没什麽职责。
否则呢?每天都去偷东西,骗人?虽然自己确实每天都在干这些事情,但这是自己的兴趣所在,不是职责。
对於职责,周蒙完全没有概念。
如果说他觉得要对谁负一些责任的话,可能也就只有林七夜了,毕竟,这可是自己的义子呢。
哦对了,还有代理人司小南和去卧底的沈青竹,只不过对於他们两人,自己更多的是合作,以有趣为出发点的合作。
但此时此刻,周蒙却忽然有一种想要开口询问李德阳的冲动。
“李德阳,我问你,成神对你来说,意味着什麽?”
李德阳听见身後的问题,苦笑了一声,头也不回地回答道:“意味着什麽?你不是一位神明吗?居然要问我这个仍然是转世身,还在挣扎纠结的普通人,成神意味着什麽?”
“也好,我就告诉你吧。”
李德阳闭上眼睛,沉思了片刻,随後缓缓说道:
“成神,意味着我要抛下生我养我的父亲,抛下我疼爱的女儿,抛下我唯一的队员,抛下我守夜人的身份。”
“成神,意味着我要承担起新的责任,身为冥司主管的责任,身为鬼蜮君王的责任,身为大夏神明的责任!”
“但这责任,对於我来说,实在是太过沉重了。我放不下我身为人类的过往,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能不能成为一位合格的神明。”
“这一切,对於我来说,实在是太过突然了。”
李德阳似乎是在回答周蒙的问题,但同时也是在藉机叩问自己的内心。
我,真的准备好了吗?
他身後的周蒙,此时也陷㣉了思考。
责任吗?成神就意味着责任?那我的责任是什麽呢?
他忽然之间回想起了在沧南一战之後,愚者消失前最後给他的那句提醒。
“总有些事情,高於其他。”
这是责任的一种体现吗?
周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