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承赫眸光冷厉,淡声威胁,“你如今只是太子,还没有当上皇帝,收起你那些心思!”
李乾却丝毫不惧,将棋子按在桌面上,幽幽道。
“您就孤这么一个儿子,天下不传给孤还能传给谁?”
“有本事……您再找其他妃嫔生一个?”
“你——”
此话一出,李承赫愈发恼怒。
李乾遥遥看着他,嗤笑一声。
这么多年了,他早把父皇看的透透的了。
在百官面前,他是英明神武的帝王,体恤群臣,面面俱到。
在后宫里,他是冷心禁欲的皇上,多年来除了东宫就是勤政殿,不曾往后宫迈一步。
在娘面前……他是一个失败的男人。
为了讨娘的开心,为了偿还当年的伤害,他小心谨慎,步步维艰,用尽一切办法,却始终无法寸近一步。
别说是跟别的女人生孩子了,就是养心殿进了个貌美的小宫女,他都会立刻炸毛将人赶出去,唯恐娘亲误会。
娘朝他勾勾手,皇位天下他立刻捧过来送出去……
可惜,娘不要。
没事,他要。
“父皇,钦天监那边递来消息,说今年雪水重,可能造成雪患,儿臣和工部大臣要商议如何杜绝雪患,便不再多留了。”
他虽偶尔嗜杀,但多年的诗书也不是白读的,将来做个皇帝,也会在力所能及的地方,做个明君……
李乾起身,朝李承赫拱了拱手,转身离开。
这一走,就是一个多月。
等再回来时,京郊防雪的城防和路基已经铺设完毕。
谢绾一个月未见他,下厨做了一桌子他爱吃的菜,递给他温热的棉帕让他擦了手后,又舀了一碗广府汤端给他。
“乾儿,先喝完汤暖暖身子。”
李乾双手接过,抿了一口后,眼底骤亮,“好喝!”
一旁的环佩见状,笑着道:“小姐用小火煨了六个时辰炖出来的高汤,知道你今日回来,昨儿夜里便开始准备了。”
李乾闻言,一声不响地将汤羹全部喝光,正要开口夸赞时,眼前忽然闪过,自己在乡下治雪时,那农家老汉说的话。
“这做父母的啊,也就是那么回事。”
“跟种庄稼一样,儿女优秀的时候,他们会觉得与有荣焉,便疏于管教。”
“若儿女不争气,他们就上头了,浇水施肥一样不落,非得把这歪苗给折腾直了不行!”
“人性……本贱啊。”
李乾想到这儿,压下那夸奖的话,压下眼底的欣喜之色,将手中的羹碗狠狠按在桌面上,挑剔地说。
“炖得太老了,不好喝。”
环佩面上的笑意僵住,“太子,你……”
从前的太子,绝不会用这种态度对待小姐!怎么出宫一趟,回来竟……
李乾指着满桌子的菜,继续挑剔。
“这烤乳鸽的鸽子有腥味。”
“这道八宝凉菜太咸了。”
“这粉蒸肉没有熟透……”
每一样,都被挑出一堆毛病。
语罢,他抬眸看向谢绾。
眼底的错愕之色,让他身心愉悦,浑身舒泰。
果然,那老农说的不错。
谢绾惊讶了一瞬,但很快,便又掩去那丝异样。
从善如流道,“好,我都记下了,下回会按照你的口味去做。”
李乾变本加厉,将筷子往桌上一摔,冷笑,“你的厨艺跟御膳房的厨子比起来差的太多,还是别班门弄斧了。”
“御膳房养了那么多厨子,不是花银子让他们切菜来了。”
谢绾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久久未语。
一旁的环佩更是恼怒,“太子,小姐为了做这一桌子的菜,从早忙到晚,自己连口吃的都没顾上,甚至……”
“环佩。”
谢绾开口制止了她后面的话。
“乾儿在外忙了一个月,风餐露宿很不容易,可能是这些饭菜的口味不对吧,你安静些,让他吃完好好回去休息。”
李乾却上瘾了,犹不罢休。
挑眉,“辛苦?有什么辛苦的?”
“孤不是为了预防雪灾而去,孤是看上工部账户上那三十万两的银子了。”
“风餐露宿就不必了,孤住在京郊的皇氏别院内,伺候的人比起宫里,只多不少。”
“对了,还有个婢女孤看着很喜欢,想给她一个侍妾的位份,带进东宫……”
越说越离谱了。
环佩气得脸都红了,恨怒不已,正要开口斥责,却听身后传来一道痛苦的喘息声。
紧接着,一口鲜血喷了出来,落在那鸡翅木木做成的桌面上,斑驳成一团。
谢绾捂着唇,唇边,犹有未干的血渍。
她扯起唇角笑了笑,想缓解这丝尴尬。
“抱歉,今日……”
忘了饮鹿血。
为了做这一桌子菜,她从昨夜就开始忙碌,只睡了两个时辰,又折腾了今天一天,水都没喝几口,更忘了自己的身体,需要每日饮血。
李乾看着这突发的一幕,眼神从错愕,变成惊惧,最后变成惊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