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晚绛被他深幽的目光吓得不住后怕。
她这两日只顾着自己生气,只顾着反抗、辱骂凌央,浑然将阮娘和温峤等人的安危抛之脑后。
凌央是可以一时纵容她,不代表他可以事事纵容她。
他人的死活不过是他一句话的事。
得罪了他,不会有任何好处,她不能再将他当作从前的落难少年、从前的教书先生看待了。
即便有千万个不情愿,可为了温峤他们的性命,她也该主动些讨好凌央。
霍晚绛后知后觉,见他黑着脸准备起身离开,她忽然伸手抓紧他的衣带挽留:“陛下,您别走。”
凌央方才见她又在拿自己的身体赌气,他生气归生气,可很快也就气消了。毕竟她是被他逼成这样的,他有什么理由怪她。
他起身不过是准备再去给她盛一碗粥,好言好语劝她乖乖吃东西。
现在,她却忽然万分紧张地挽留他,看她低头,本是他最希望看到的场面,可真正发生时,他并不如所想般畅快。
凌央心发软,脸色总算缓和了几分:“怎么了?”
霍晚绛咬了咬下唇,她低下头,别开目光,娇娇怯怯:“我……我会乖乖吃饭的,陛下,我想问一问阮娘和温大人如何了……”
她不断在心中祈祷着凌央能放过他们。
原来她留他,是为了问外人的死活。
凌央以为她服软了,知道不能再随意拿身体玩笑了,要老老实实向他认错,谁知原来是因为关心旁人,她才低下了头。
他的阿绛一直都是这么心软又心善的女郎。
为防止她下次再这般胡闹,凌央趁机吓唬她、威慑她:“你是问他们?”
霍晚绛用力点头。
凌央哼笑道:“他们犯下欺君之罪,协助卫大司马盗走一国皇后的遗体,念在阮娘年事已高,朕只让人给她施了墨刑。而温峤嘛——他尚且年轻,朕已将他打入诏狱,等候处置。”
霍晚绛吓得眼角又挂起亮晶晶的泪珠:“诏、诏狱?陛下,您想对温大人做什么?”
凌央居高临下,伸手揉了揉她的头顶,继续吓唬她:“当然要按照他族谱上的人挨个砍头谢罪,阿绛,当年你逃跑的时候,可有想过他们的下场?”
言外之意,她想再逃第二次,他就绝不会和任何人客气了。
霍晚绛吓得在他手下不敢动弹,眼瞧她眼尾的泪已经无声无息滑了下来,她颤着牙关,忽然下跪磕头求他:
“当年之事是我以温大人性命要挟,强迫他助我出逃,请陛下免他和其族人死罪。”
她居然为了温峤磕头下跪求他。
凌央的心猛然被刺穿了一下,他们之间从来就不该分这样的帝后尊卑、夫妻尊卑,她现在却如同外人一样将他视作天子对待。
他宁愿她像方才一般张牙舞爪地对付他。
霍晚绛这一动,发间木簪便松动落地,满头顺滑的长发垂下,浓密的青丝甚至挡住了她窄而薄的腰身。
她的腰一直很细,他一只手就能把得住。
眼前一幕却深深刺痛了他。
可他明白,狠话要趁现在放,否则她迟早有一日又会胡来。他按住霍晚绛肩头,单手抬起她的下巴,声音柔可化冰:“阿绛,所以你以后要乖乖听我的话,乖乖留在我身边,不要再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了。”
“昨日在皇陵是我一时激动,可我……我花了一整夜才想明白,薛逸和卫骁能给你的,我一样可以。你给我时间,你重新爱上我一次,就像我们十年前那样。”
“可如果你不听话,又想伤我的心,我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帮助过你的人。”
听他松了口,霍晚绛这才大口喘气。
看来他吃软不吃硬,她现在不能随心所欲对待他,她要尽一切可能取悦他。
霍晚绛侧着脸枕在他膝头,泪水不要命似地坠在地板上,墨发也铺开在他腿间,满眼都是。她哽着声:“好,我答应你,我再给你一次证明的机会。”
婉伸郎膝上,何处不可怜。
看着她终于服软,终于愿意再给他一次机会,凌央的心化了。
他和阿绛,还有无数次可能啊,幸好他没有认输。
……
又是一次荒唐情事。
霍晚绛精疲力尽,这次她事后累得睡了过去,再睁眼醒来,日头已经西倾了。
凌央没有在房中,霍晚绛伸手摸了摸,他躺过的那侧凉了下去。
他应该走了好一会儿了,却没有在她脚踝上锁。
霍晚绛费劲地穿好衣服起身,推门而出时,院中,竟是见阮娘带着凌念和另一半大的孩子在玩。
阮娘已年到半百的岁数,发间夹了数缕白发,怎么藏也藏不住。
那位照顾她长大的女人已经老了。
“阮娘!”
故人重逢,霍晚绛泪涌不止,她直接赤脚踩着地上的黄土奔向阮娘。
她到阮娘身前第一件事,便是捧着阮娘的脸仔细检查:“他说他给你施了墨刑,字刺在何处?”
阮娘正高兴着抹泪呢,听她没头没尾这般一问,便疑惑道:“墨刑?陛下没有赐奴墨刑啊,您瞧,奴脸上好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