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钷矿全面投产的十五周年纪念在即,各地抗议活动和骚乱仍在继续,本台记者报道”
在电视机前的沙发上,少女露出半个脑袋。从厨房里传出中年妇女的声音:“饭好了,快来吃了去上学吧!”
“来咯!”少女慵懒地答了一声,她用胳膊撑起自己半躺在沙发上的身体,关掉了还在喋喋不休着陈词滥调的新闻节目,把遥控器放在面前堆放着杂物的茶几上。
“阿兰你弄快些,我去上班了,吃完的碗放到水池里!”
砰的一声,防盗门夹着最后一个字的尾巴关上了。
“又是粥啊妈也不知道弄些饺子。”阿兰轻声嘀咕着,她抄起碗,坐在堆放着杯子、水壶、调味料和碗筷的餐桌上,胡乱地往嘴里塞着咸菜,顺势把粥大口灌下去。
阿兰在家附近的大学念书,本来今天要上早八的课程就让她感到烦恼,加上不喜欢的粥,她的心情更坏了,电视里的新闻也总没有好消息,她展望自己毕业后的生活,却只能看到一片迷茫。
今早唯一的好事情是她的青梅竹马阿天今天会回来,想到这里,她的心暖暖地跳动着,像一阵夏风。
她已经很久没见过阿天了,不记得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就时不时会消失几天,问他也只会得到一个“为生民立命”的模糊回答。
她不喜欢模糊的回答。
在她问起失踪数年的父亲时,在她试图了解带来取之不尽的能源的重闪晖矿时,在她回忆起那个困扰她多年的怪梦时,她总是得到一些似有似无的,模糊不清的答案。
夕阳斜射在街道和房屋上,勾画出漂亮的色彩和形状。少年少女并肩走在街边,他们的身影越靠越近。她的心如同吹在水面的微风那样舒适又不安。他们要去阿兰妈妈的单位,三人会一起吃一顿晚饭。
“你一消失就是好多天,你到底去干什么了?我看新闻说这两天格外的乱,我很担心你呀。”
紧紧地抓着阿天的手腕,她盯着对方的眼睛,誓要打破沙锅问到底。
仍然是熟悉的,难以捉摸的笑脸。
“呵呵我是在为了未来而奋斗呢。”
“别用这种话搪塞我了,你到底在干什么?难道城东那些”
一根手指抵在她的嘴唇上,“嘘也许你聪明的有些不是时候啊。时机还未到,也许将来”
阿兰突然感到毛骨悚然,她似乎知道他接下来的要说什么,一种恐怖的想法在她的脑海萦绕着。
“让我们在地狱相见吧。”“让我们在地狱相见吧。”
阿兰记不清后面发生了什么事情,她只记得一张被烈焰扭曲的脸,扑面而来的热浪和吞没一切的冲天火光。
她醒来时已经在医院里,到处都是哀嚎和呻吟,她向两边看去,很多人身上都挂了红,甚至缺少了肢体,有些人连床位都没有,只能在地上垫个床单。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又从被单里把手抽了出来,好在一切完好。
天花板上挂着的电视里还是早上那个毫无表情波动的女主播,她面无表情地念着新闻稿,似乎生活在另一个世界里。
“今日傍晚,a城发生了数起恐怖袭击,目前确认死亡人数为126人,受伤”
一旁的护士看见她醒了,立即走了过来。问了几个无关紧要的问题后,见她没有受伤,就让她回家休养,把床位空出来。
在她走到病房门口时,护士又叫住了她。
“记得去大厅里看看有没有认识的人。”说完又低头忙自己的工作了。
走廊里回荡着痛苦的呻吟和哭喊,除了病房,似乎还有从大厅传来的。她想象着等在大厅的都是焦急的患者家属,也许妈妈也会在那里。
但等她从门口看见大厅里的情况,她开始为之前的想法感到后悔了,她不希望那里有自己认识的任何人。
在空旷的大厅里,人群挤在四角,很多人都在掩面哭泣,一些人则紧紧的拥抱着彼此,像是溺水时包着救生圈那样互相抱着。
中间有来回走动不停的人,他们时不时弯下腰去,在那些人的脚下,是一个又一个排列着的黑色裹尸袋。
阿兰不想去看任何人,不论是站着的还是躺着的,她只想回家,睡一觉也许一切都会好起来,也许她只需要醒来,就会发现自己在另一个普通的早晨。
但她还是去看了。她的腿不听使唤地往前走,她的眼睛不受控制地四处寻找,在一个又一个几乎难以辨认的容颜之间来回跳跃。
她找到了,那是舔舐着她的心的火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