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宾客,偌大的庭院只剩一片寂寥。
李华扇刚在交椅上坐下,笑了一天的脸就垮下去,不再春风得意,眼底写满了疲惫。
她有想过自己一把年纪不成婚,背后会有多少人说闲话。
她也做好了承受这些的心理准备。
在金陵独自渡过了那么多年,她以为自己早已不在乎这些,可今天这场宴会办的,却让她如鲠在喉!
上京果然是个虎狼窝!
从前她孤身一人,金陵达官显贵的女眷见到她,也不敢当着她的面谈论这件事。
可上京的妇人呢?
她们不光说,还当着自己的面说!
这就罢了,更气人的是,这些妇人一个比一个伶牙俐齿,说出来的话滴水不漏,全然没有轻视她一把年纪的言辞,可话里话外,都在把她这个郡主当成货物一样待价而沽!
她听得心里窝火,又不好动怒,不然就显得她这个郡主小肚鸡肠。
这种有气没处撒的煎熬让她感到焦急。
她不想嫁人,如果非要嫁,也只愿意嫁给年轻时救过她的姜威。
为了让姜威摆脱牢狱之灾,她就废了好大的功夫,更别说要洗清他身上背负的‘过失杀女’‘霸占发妻续弦嫁妆’的骂名。
这件事,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其实,她大可以像今天的宾客说的那样招婿,有了她嘉陵郡主的声势,谁还敢看不起姜威?
可她觉得,这样太折辱姜威了。
姜威多么光风霁月的人,年少时救了她,甚至不愿意留下一个姓名,挥挥手洒脱的走了,仿佛自己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事。
这样一个不屑美名的人,怎么可能像外人传的那样不堪?
她要相信姜威,在背后默默支持着他,默不作声的给予他帮助,这就足够了。
李华扇的思绪越飘越远,直到林梦月的声音响起才将她唤醒。
“义母。”
转头一看,婵儿不知何时坐在了自己身旁。
李华扇赶紧扬起一个微笑:“婵儿怎么来了,招待了一天的客人,你也累了吧。”
“女儿不累。”
林梦月绕道她身后:“倒是义母看起来有些疲惫,不如让女儿给您捏捏肩吧!”
“也好。”
她笑得欣慰,不禁问道:“婵儿,你也希望义母嫁人吗?”
嫁人?不是招婿?
林梦月心中暗道,难怪前世的郡主没少被人私底下嘲讽,她好歹是圣上的亲外甥女,竟然想着倒贴姜威这个烂泥扶不上墙的男人。
倒贴就倒贴吧。
反正对自己有没有坏处。
林梦月脸上闪过算计,道:“女儿自然希望义母嫁人,更希望义母嫁个良人。”
“若是那人待义母不好,女儿虽然什么也做不到,却也会尽全力拦着义母,不让义母落入那龙潭虎穴!”
听到这话的李华扇噗嗤一笑,笑着笑着,眼底却洇出泪花。
母亲死的时候,她才刚刚及笄,她看着因为杀了母亲证据确凿,锒铛入狱的父亲和祖父祖母用一种仇恨的眼神,直勾勾的瞪着她,咒骂她,凶狠的样子仿佛恨不得吃她的肉,喝她的血。
从那一天起,她的家分崩离析。
在本该议亲的年纪,嫁人成了她最大的噩梦。
快要二十年过去,她都没想过嫁人的事,如今乍然提起,她仍然觉得恐惧。
可措不及防听到这句孩子般赤诚的话,她的心像是被人轻轻挠了一下,微痒从心脏漫开,传遍四肢百骸。
她想动起来,却不知如何离开身下这张梯子。
李华扇压下鼻酸,又道:“婵儿想让义母觅得良人,那义母就去找,婵儿替义母把关,如何?”
“真的?”
见她松口,林梦月笑容满面:“义母既然这么想,女儿自然义不容辞!”
林梦月刚要乘胜追击,问问她喜欢什么样的,她好把姜威抬到明面上来说,却不想她把话锋一转,注意力放在了自己身上。
“对了,义母还没问,婵儿可是想入太子东宫?”
李华扇拉住肩上的手,侧头望去。
她也年少怀春过,也幻想过自己要嫁金尊玉贵的男人,想必婵儿也是这样。
却不想,婵儿脸色微僵,眼底还有海潮汹涌的嫌恶……
她愣住:“婵儿?”
林梦月如梦初醒,赶忙敛起眼,佯装无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女儿都听义母的。”
那嫌恶转瞬即逝,李华扇只当自己看错了,温柔开口:
“这句话固然没错,但嫁人是一辈子的事,男女彼此你情我愿是最好不过的事,你说呢?”
当然要你情我愿,可是一想到要嫁的人是太子,她就一阵恶心。
她不知道怎么回答,干脆捂着脸,跺跺脚:
“义母别说了,你再说,女儿真走了!”
说完这句话,她就夺门而出,脚步飞快的跑向自己的院子,身后传来李华扇的身影。
“义母不是没开口吗,你这孩子……”
殊不知,她越是跑得飞快,落在李华扇眼里就成了少女的娇羞。
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