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好不容易接受这个事实,现在却告诉他这一切都是假的。
所以他感到愤怒,觉得自己受到了欺骗,背叛!
他质问,要姜寒烟心虚,愧疚,才对得起他那些天的辗转反侧,自我怀疑和反复煎熬。
可是她开口就提到云家的规矩礼教。
规矩礼教,牢笼一样的四个字。
他身为云家嫡孙,自小养尊处优,锦衣玉食,然而这一切都是云家的供养,所以即使这是个牢笼,他也不能吃着云家的饭,骂云家的规矩。
可姜寒烟不一样。
她没有受过云家一点恩惠。
当年小姑姑产下她身亡,云家本该将她接回淮河府,可是因为圣上的一剂玉屏风散,他们就任由刚出生的表妹在上京,无依无靠的活着。
她及笄的这十五年云家缺失了,失则永失。
那么今天,云家同样没有立场要求她,要按照云家的规矩去生存。
她即使金蝉脱壳,也不需要对云家的任何一个人交代,包括自己。
想得越透彻,云申澜的心就越下坠。
姜寒烟却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道:“你应该听说了,姜威寿宴那日太子也在场,而他一直都想攀上太子这根高枝,还拿我当礼物,如果说苦衷的话,这就是我的苦衷。”
她说得平淡,好像事不关己。
云申澜的心却狠狠一抽。
他转过头紧盯着姜寒烟的脸,声音艰难的从声带里挤出来:“你早就知道,那上次见到我,你为何不说?”
“那时金蝉脱壳已经开始了。”
姜寒烟想了想,还是做出一副“我也是被逼无奈”的样子,又道:“太子身居高位,背后又是权势滔天的余家,我不能连累你和云家。”
一提到余家,昨天那种冷汗浸湿衣裳的黏腻感再次爬上云申澜的皮肤。
像是有人一拳打在他的心口,愤怒什么的全都没了,他心里只剩下微痛。
表妹明明没受过云家一点照顾,却能想到云家。
云申澜胸中发闷,顿时明白过来,原来第一次见面那时,表妹找他要银子,就已经想好了脱身。
银子……他低头,手忙脚乱的解下腰间的荷包。
“我这,我这还有五百两,你拿着!”
这钱本来是用来立往生牌,添香火的银子,但是现在看来,已经用不上了。
他又想起上次送出去的羊脂玉簪就价值百两,脸上一赧,声音弱了几分:“你别嫌弃。”
姜寒烟一阵意外。
真的,不开玩笑,三句话让男人给她掏五百两。
她差点伸出手,反应过来之后又克制住想法,摇摇头:“如今住在庄子上,不缺银子的。”
表妹那么赤诚一颗心,不想连累云家,自己忍受这些委屈,反观云家,既不能为表妹遮风挡雨,又一点补偿都没给她!
还有他,表妹既没把他当成后路,也不要他的银子。
说到底,在表妹心中,他或许已经是个外人了!
云申澜愧疚得要无地自容。
他不由分说的抓起姜寒烟的手,强势的把银子塞给她。
“你收着,小姑姑的嫁妆云家已经收回来了,这些银子本来就是你应得的!”
“你在这庄子过得好吗,安全吗,你金蝉脱壳的是还有谁知道,这个人信得过吗,若是你有什么困难,一定跟我说!”
说着,他愈发坚定自己下场的心,他不光要下场,还要拿头名状元!
等他入朝为官,一定第一时间上奏,请求圣上重新调查姜家失手把弃妻推进火海一案!
这几日他一直想不明白,姜威把王氏推进火海那么多人证,姜威就是怀恨在心,就是蓄意谋杀,哪来的失手一说?
可最后,姜威还是逃离了牢狱之灾!
大理寺卿邬平是怎么断的案?
还是说,背后有人在保姜威……
这个念头一出,云申澜心下一沉,顿时觉得这其中的水不浅,他看到的东西还是太表面。
不行,回去得让父亲查一查。
姜寒烟‘推脱不掉’,只好把银子收下。
“你放心吧,这是赵家的庄子,帮我的人是赵家小姐,她绝对可靠,我过得也挺好的。”
既然云申澜能跟到这里来,查到是谁在帮她不过是时间问题,还不如她先提一嘴,让云申澜安心。
赵家小姐?
云申澜想起自己最近听到的传闻,却并不打算开口,毕竟不是什么好消息。
可他并不知道,姜寒烟早就知道这个不好的消息。
他点点头,顿了顿又道:“我父亲,也是你的舅舅,他也在上京,你想见见他吗?”
表妹脱离了姜家,也因此孤身一人了。
一个独女在外生活,总是要被人欺负的,如果表妹想回云家,他一定想办法。
姜寒烟迟疑的摇了摇头:“还请表哥替我保密,等过了这阵风头,再说这件事也不迟。”
“是我疏忽了。”
云申澜开口承诺:“你放心,这件事我不会告诉任何人!”
他说的淡然,心底却有种割裂的心虚。
表妹假死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