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宫的马车上,余海明看着自己红透的手心出神。
其实这件事,归根结底是三公主的错。
如果不是三公主刁蛮任性,又管不住那张嘴,他们余家算计伏虎将兵权的事怎么会被赵家丫头知道?
而且,赵家丫头他是了解过的。
这丫头是个聪明的,不可能参不透其中的利害关系。
眼下只有乖乖当他外孙的太子妃,对余家和赵家而言才是最小的损失。
可为什么这丫头还是被逼得撞墙了呢?
想来一定是三公主说了什么难听的话,才逼得赵家的小丫头不堪受辱,撞墙相逼!
他花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把赵家丫头撞墙的缘由隐瞒过去,对外宣称是三公主侮辱了赵家丫头,也好在当时亭子里只有三公主和赵家丫头两人,她们谈了什么只有彼此知道。
正因如此,他才成功把所有人的目光从为什么转移到怎么办上来。
只要能救活赵家小姐,一切都好说。
可是,想到这件事的罪魁祸首,他又怎么也咽不下这口气。
好个盛夏,本来她是个丫头片子就令他不喜。
要不是因为之前她还得皇上的宠爱,自己才懒得理会这个死丫头!
眼下赵家小姐撞壁的事一出,她是彻底失去皇上的宠爱,成为一个没用的东西了……
不,不对,她也不是完全没用。
余海明眼眸闪烁,盛夏这个年纪也该婚配了!
与其留着她在余敏兮身边坏事,倒不如自己这个外祖替她想想,上京里还有什么人家最适合做这个驸马?
“笃笃——”
这时,两声敲打车厢外壁的声音将他从沉思中唤醒。
余海明有些不悦,刚要撩起帘子骂人,就听见管家压抑着激动的声音:
“老爷老爷,刚收到消息,云申澜进了咱们文房四宝斋!”
云申澜?!
余海明浑浊的眼里划过一道精明的光。
来了瞌睡送枕头!
他嘴角勾起一个志在必得的笑,薄怒烟消云散,只剩下满怀期待的喜悦。
“走,去文房四宝斋!”
……
“公子请看,这可是上好的沉金墨,此物用的墨粉跟金粉糅合在一起,研磨出来的墨更加厚实,墨香持久,写在纸上的字十年都不褪色,二十年之后还能闻到墨香,价格又实惠,才二百两银子一条,公子要不买回家试试?”
云申澜只看一眼,就知道这墨条不值这个价,但他什么也没说,只浅笑着摇头。
“墨条买一支就足够,给我来一刀练字的纸吧。”
云家祖辈三代人,他的堂嫂又怀着身孕,眼看就要四代同堂的家族。
养这么一大家子,光靠云家书院招生收来的束脩可不够。
因此,云家也做点读书人相关的小生意,从祖父那辈算起,他们云家也算是书四君子这一行的老行家了。
见客人不上当,小二暗暗泄气,刚要开口,一只手忽然按在了他的肩上。
一个模样看起来更斯文,账房模样的人从内室的帘子里出来,面带着笑意:“公子勿怪,我们这个小二新来的,不懂待客之道。”
“咱们宝斋真正的稀罕物都放在内室里,公子若是还想看看其他墨条,请随小人移步室内。”
说着,他侧过身,一只手撩起帘子,做了个请的手势。
一听宝斋里还有稀罕物,云申澜怀着猎奇的心态,毫无防备的走进了内室。
走进内室,正中央的一张桌上果然摆了两盘成色极好的墨条。
见他被墨条吸引,账房轻笑一声:“库房里还有更好的宝贝,小人这就去取,公子且在此稍等片刻。”
账房一走,云申澜就把墨条拿在手里把玩。
毕竟是十八九岁的年纪。
却不想,不过片刻功夫,内室的帘子再度被人掀起,踏进来的一片衣角却不是刚才账房身上穿的粗布灰色长褂。
云申澜抬起眼,跟走进来的余海明打了个照面。
隔着一张长桌,他们审视着彼此。
如同草原上狭路相逢的两个捕食者,一个沉稳老练,一个力量天然,谁也不让谁,只要对方露出一丝破绽,谁就能将彼此伺机绞杀。
余海明感到一种喜悦,眼睛都跟着眯了起来,就像典当行的老掌柜看见水头极好的翡翠玉石。
而云申澜只觉得自己被余海明视线扫过的地方像是有蛇爬过,冰冷,滑腻的触感令人恶寒。
托五皇子的关系,他没上京之前,就见过余海明的画像,所以一眼就认出了他。
他脸上看不到震惊。
余海明也不意外:“云公子看来是认得我。”
“哒”的一声轻响,云申澜放下手里的墨条,脸上笑意不减:“自然,余大人鼎鼎有名,小生怎会不知?”
“哈哈哈!”
余海明发出爽朗的笑声,走上前拍拍跟前清秀书生的肩:“没想到啊,我还以为,你们云家这种文人清流的门第,会说我是只手遮天,企图颠覆朝纲的佞臣!”
可不就是?
云申澜面不改色,低眉谦逊:“余大人功绩斐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