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柳夫人的死因,其实判断起来非常简单。
她的身上没有与人搏斗留下的痕迹,只有右侧小臂延伸到手腕处的那条细长伤口,而且她尚在人世的时候就曾将这处伤口展示给到时府吊唁的几人看过。
众人吃饱喝足再度来到府衙的时候,很顺利地便在停尸房里见到了柳夫人的尸身。
正如衙门里的捕快将她从冰冷的河水中打捞出来时那般,她的表情看上去很平静,似乎走得并不痛苦。
可是溺亡并不是一件毫无痛苦的事情,这反而侧面印证了她是自杀,并且对自己的死早有准备。
“这是在死者的身上发现的。”
仵作将一个蓝色瓷瓶展示到众人面前时,就连一向沉稳冷静的李自归这一刻内心也难免为之触动。
这是之前他在时府里送给柳夫人治伤的金疮药,在此之前还给狮子巴桑治过伤。
当时柳夫人从李自归手中接过这个蓝色瓷瓶的时候满脸欣喜,双眼都彷佛泛着光彩,好似已经看到自己洁白光滑的手臂不留伤疤完好如初的那一天了。
李自归罕见地在旁人面前收敛起了笑容,他从仵作的手中拿过这瓶他从白雾山带下来的金疮药,陷入了一阵短暂的沉默里。
他杀过人,见过很多死人,自认看淡了生死,但是在意识到和对方生离死别此生不复相见的这一刻,他的心中还是莫名有一股忧伤的情绪蔓延开来。
他和柳夫人只见过两次,一次是在府衙里,柳夫人陪着时三来见时步的尸体。
另一次是在时家时步的灵堂里,他赠药给对方,希望那条看上去如蜿蜒蜈蚣的伤口能早日离开这个温和有礼的女人。
“我就说怎么在柳夫人的房间里没发现它,原来它被柳夫人带在身上了……”
李自归轻轻喃喃道,同时不由得将手中的蓝色瓷瓶握紧了几分。
一旁的丁月只觉得不忍心再去看柳夫人的尸身,别过了头去。
“确定是溺亡了吗?”
蔡顺对仵作询问着,后者十分肯定地点了点头。
“将柳夫人带回去吧,她应该不喜欢待在这里。”
李自归轻声说道,丁月闻言对着停尸房外早已等候的几人轻轻点头,这几个时府里的下人便快步走了进来,准备将柳夫人的尸身抬回时府。
洛城府衙里的捕头凌泽仍旧带着几名捕快在府衙院子旁的一棵大树下乘凉,看着一行人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凌泽眯着眼睛,无奈地摇了摇头,看上去颇有些感慨。
“她一定是受了天大的委屈吧。哎,给有钱人当妾,没那么好当的啊……”
“头儿,之前那时家的少爷刚惨遭不测,他们家的二夫人就跳河自尽了,你说会不会是这俩人有什么私情,所以那二夫人跟着殉情……”
旁边捕快话还没说完,就被凌泽伸出手掌用力拍了一下后脑勺。
“小兔崽子,你在这胡说八道什么呢?人家清清白白一个好人家女子,都死了还要被你在这里扯舌头乱说话?”
“头儿,你不能因为她以前是寡妇就区别对待啊……”
“你懂个六!你不知道年轻寡妇带着个拖油瓶在这个世上拼命活下去有多不容易!她只是想找片结实的屋檐给她和孩子遮风挡雨,她有什么错?”
凌泽一脸正气凛然,给旁边的几个捕快都看呆了。
时三醒来的时候,一行人已经将柳夫人的尸身送了回来。
李自归等人原本没必要回来的,但是案情虽有眉目却未出现明显进展,其中原委蔡顺依旧一头雾水。
时三拖着中年发福的身躯来到灵堂里的时候,原本只有一副的棺材已经变成了两副。
他欲哭无泪,悲痛欲绝,只得靠在门框上不停用额头撞击着旁边的门框,旁边的丁月见状连忙上前将其拉开,可是时三的口中仍旧在发出哀嚎,失去亲人爱人的滋味痛彻心扉。
“时伯父,您别这样,时步和柳夫人肯定也不想看到您这样的……”
“都别拦着我,让我死了算了!步儿啊,二夫人啊,你们怎么就走得这么猝不及防啊!让我可怎么活下去啊!”
寇甲站在门外不远处看着发出撕心裂肺呼喊声的时三,目光移到柳夫人那副棺材上的时候,他努力想要闪躲目光,却控制不住自己的想法,视线最终停留在了漆黑的棺木上。
李自归等人没看到这悲惨的一幕,因为在下人们将柳夫人的尸身从府衙里抬回来以后,李自归就没和他们一道往灵堂的方向走。
其余人自然已经俨然一副以李自归马首是瞻的态势,即便蔡嘉有些不情愿,但也没再多说些什么。
没人知道李自归想要做什么,他只是在时府里来回走着,像是午饭吃多了四处溜达消化食物。
冷红楼跟在他身旁,从始至终都没问他在干什么,彷佛李自归这种行为是理所应当的一般。
蔡顺想要开口发问,但是想了想还是放弃了,并且制止了身旁的妹妹蔡嘉想要开口的动作。
李自归行事肯定有自己的理由。
他身边的人一旦脑海中涌现出这种念头,那就会不由自主地告诉自己他是对的。
只不过李自归好像真的像